繁体中文 | 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学佛交流 > 般若之门 > 佛教常识 > 佛教历史

洛阳伽蓝记

时间:2013-12-07 19:41:04  来源:  作者:

 序

叙例
洛阳伽蓝记序
洛阳伽蓝记卷第一
洛阳伽蓝记卷第二
洛阳伽蓝记卷第三
洛阳伽蓝记卷第四
洛阳伽蓝记卷第五
引用書目
      序
  洛阳伽蓝记为北魏时流传至今的一部名著,虽然以记洛阳的佛寺为题,可是实际上所着记述的是当时的政治、人物、风俗以及传闻的故事等等。因此这部书不仅使我们了解到北魏洛阳都城的建制、佛寺的建筑和历史的古迹,同时使我们知道了许多的历史事实。如所述宣武帝以后朝廷的变乱,诸王的废立,权臣的专横,阉宦的恣肆,以及文人学者的事迹,四方人物的往来,佛教在民间的影响,外国沙门的活动,其中有些可以与魏书、北史相证,有些可以补正史之阙略。尤其是卷五所载宋云、惠生使西域一节,与晋法显行传及唐玄奘大唐西域记同为研究古代中亚地理历史及中外文化交流史的极宝贵的史料。所以这部书的价值很高。作者杨衒之不但熟悉当时的掌故,而且长于著述,叙事简括,文笔隽秀,足与郦道元水经注媲美。既是地理书,又是一部史书,并且是一部极好的文学著作。
  杨衒之,史书无传,其事迹略见于唐释道宣广弘明集卷六王臣滞惑篇。道宣称衒之为北平人,元魏末为秘书监,"见寺宇壮丽,损费金碧,王公相竞侵渔百姓,乃撰《洛阳伽蓝记》,言不恤众庶也。"这几句话已经把作者著书的要旨指出来了。例如书中疾刺胡太后立永宁寺之营建过度,讽刺王公穷奢极欲,贪敛无已,官吏曲理枉法,劫夺民财,以造僧寺,以及揭举沙门之讲经造像,欲得他人之财物等,都充分表现了作者对当时统治者与僧徒之所为深切不满。北魏是佛法极盛的时期,而僧尼佛寺之猥滥亦为前所未有。魏书释老志说:在正光元年以后,僧尼有二百万之多,佛寺有三万余所。其芜杂冗滥可知。单以洛阳城外而论,就有寺一千三百六十七所,侵占民居达三分之一以上,而营建之时所耗所人力物力更是难以计算了。北魏政治的腐败已达到极点。到孝静帝为高欢所迫迁都以后,洛阳这些寺宇大半为兵火所毁。衒之於武定五年(公元五四七)重经洛阳时,不禁有黍离麦秀之感,因此藉记伽蓝以陈述史实。其中除了一部分近似小说以寓讽刺者外,大部分都是真是的记载。所以前代的历史家(如司马光、胡三省)对这部书都很重视。
  这部书流传至今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了,但始终缺乏一个善本。现在流行的几种刻本都有错字脱文,必须参校各本才能读得下来。根据刘知几《史通》所说,我们知道原书本有正文、子注之分,现在的刻本都连写在一起,不贯通全书文例,很不容易分辨。前人在校勘和分析正文与子注方面已经做了不少的工作,可是除利用《法苑珠林》、《太平御览》、《太平广记》几种资料外,还有许多极重要的材料未能利用。如《历代三宝记》、《续高僧传》、《大唐内典录》、《酉阳杂俎》、《绀珠集》、《类说》、《元河南志》以及《永乐大典》等皆是。在分析正文子注一方面,前人又把正文分得过于简略,与唐韦述《两京记》
  著 者 一九五六年一月於北京大学
      叙例
  一、洛阳伽蓝记之刻本至多,有明刻本及清刻本。明刻本主要有三种:一、如隐堂本,二、吴琯所刻古今逸史本,三、毛氏汲古阁所刻津逮秘书本。如隐堂不知何人所雕,刻板似出于嘉靖间;赵万里先生谓:"此书盖为长洲人陆采所刻。范氏天一阁藏书中有采所著天池山人小藁,内有如隐草堂之名,此伽蓝记之板刻字样正类苏州刻本,故疑为陆采所雕。"案如隐草堂四字见小藁壬辰藁卷末。采为嘉靖进士陆粲之弟,从都穆学古文词,于文喜六代,为诸生累试不第。详冯桂芬苏州府志卷八十六。逸史本则为万历间所刻也。二者来源不同,文字有异。津逮本刊于崇祯间,据毛斧季言,原从如隐本出,而有改窜。盖据逸史本校改者。至于清代刻本,则有四种:一、乾隆间王谟辑校之汉魏丛书本,二、嘉庆间张海鹏所刊学津讨原本,三、嘉庆吴自忠真意堂丛书活字本,四、道光吴若准洛阳伽蓝记集证本。考汉魏本乃出自逸史本,学津本即据津逮本翻刻,而小有更易。真意堂本,则又参取津逮汉魏两本以成者。至于吴氏集证本,虽云出自如隐,然亦略有删改。凡别本有异者,均于集证中详之。综是而言,伽蓝记之传本虽多,惟如隐堂本及古今逸史本为古。后此传刻伽蓝记者,皆不出此两本。故二者殆为后日一切刻本之祖本也。校伽蓝记,自当以此二者为主。如振裘挈领,余皆怡然理顺。苟侈陈众本,而不得其要,则览者瞀乱,劳而少功矣。
  二、如隐堂本,今日易见者,为董康及四部丛刊三编影印本。至于原刊本,殊不易购。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李木斋书中有之,无清人藏书印记。余所据者为董本。昔毛斧季云:"如隐堂本内多缺字,第二卷中脱三纸,好事者传写补入,人各不同。"案董本卷二阙四、九、十八三板,与毛氏所言一致。董云:"从吴氏真意堂本补此三页。"案真意堂本,第九页"受业沙门亦有千数"下,有"赵逸云晖文里是晋马道里"十一字,董本此语乃在前"高门洞开"下,津逮本同,由是可知董本所补者,亦非尽据真意堂也。而四部丛刊及李氏旧藏之原刻本亦阙此三页,其所钞补,又均与董本无异,如出一辙,殊不可解。
  三、明永乐大典中有引及伽蓝记者,见于卷七三二八阳韵郎字下者一条,卷一三八二二至一三八二四真韵寺字者三十三条,合之约当杨书五分之三。可谓富矣!案大典虽为明人所修,而所取之书,殆皆宋元相传之旧本。然则其中所引,不啻为明以前之一古本也。又缪荃孙所刻之元河南志,其卷三所记后魏城阙市里之文,一望而知出于伽蓝记。缪谓原书盖袭宋敏求知旧志。宋敏求书见宋史艺文志,凡二十卷。果尔,则所录者又为北宋本矣。此二者前人均未道及,故特表而出之,使览者知校勘伽蓝记,除采取诸刻本外,尚有此重要之资据在焉。观其内容,河南志之文最古,大典所引多与逸史本相同。由是益可知逸史本与如隐堂本不同,自有其来源。
  四、伽蓝记之有校本,自吴氏集证始。然简略且有讹缪,未为精善。近乃有二本校本:一为大正藏卷五十一所收之校本,原书据如隐堂本排印,而参校众本,列其异同于下。惟不及古今逸史本及真意堂本。一为张宗祥先生之合校本。此书不以一本为主,但合校各本,择其长者而取之。凡有异同,皆备记其下,而不加断语,足以见其审慎。然撮录之时颇有讹夺。如卷一胡统寺条脱"其资养缁流从无比也"九字。今之校本,以如隐堂本为主,而参用古今逸史本,校其同异,定其是非。凡义可两通者,注曰"逸史本作某"。逸史本误,槩从如隐本。如隐本误字较多,皆取逸史本校正。原书俱在,可覆案也。至于津逮汉魏以下各本,亦均在校雠之列。如有可采,必择善而从。若津逮同于如隐本,汉魏同于逸史本,正其渊源作自,不复言之,以免淆乱。斯所谓振裘挈领也。若津逮不同于如隐,学津又不同于津逮,盖据逸史本或汉魏本而改,故亦不备举。或出一二,以见其源流而已。夫校书之事,最忌臆断,苟有真知灼见,又不可全无是非。今所校改,皆举其证。间有依文例或上下文意而确知有脱误者,则以意订正,并陈明其故,惟学者斟酌之。凡依文例增加之字,字外均以[ ]为识。
  五、唐刘知几《史通·补注篇》云:"亦有躬为史臣,手自刊补,虽志存赅博,而才阙伦叙,除烦则意有所吝,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楛,列为子注。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羊衒之《洛阳伽蓝记》、宋孝王《关东风俗传》、王劭《齐志》之类是也。"由是可知衒之原书本有正文子注之分,今本一概连写,是混正文入于正文,与原书体制不合。此意自顾千里发之。见思适斋集卷十四《洛阳伽蓝记跋》。尔后吴若准为集证,乃本顾氏之说,画分段落,子注皆分行书之。然所定正文太简,注文过繁,恐非杨书之旧。吴氏之后,唐晏为《洛阳伽蓝记钩沉》,复重为分画。以视吴本,眉目稍清;然犹有界域不明者。以予考之,此书凡记伽蓝者为正文,涉及官署者为注文。其所载时人之事迹与民间故事,及有衒之案语者,亦为注文。唐晏钩沉以有衒之案语者为注中之注,古本不可得见,今皆列为子注,不复分别。如卷一永宁寺条,《开元释教录》引之,而不录常景之传记及"衒之尝与河南尹胡孝世"云云数语,是其明证。循此以求,条理不紊。其卷五记宋云西行求法一节道荣传,亦均为子注。考《法苑珠林》卷三十八引"雀离浮图"一节,全不引"道荣传"语,即其证也。陈寅恪先生谓此即本于魏晋南北朝僧徒合本子注之例,诚不可易。见《读洛阳伽蓝记书后》。今就以上所举例证,重谓画分,虽未必能还杨书之旧观,但藉此以明杨书之体例,并使上下文句条贯统序,亦未始无用也。今书中子注皆分行低格书写,校注则作小字。原书一条之内,所记非一事者,则又为之画分段落,以便观览。
  六、伽蓝记一书内容包括至广,唐晏钩沉虽有注释,但仅据魏书北史略记书中人物之大概,其他则不复措意。今之所注,牵涉较广。关于历史事实及人物事迹,则取证史书,陈其同异。史传所不详,则参照碑志,发其幽隐。关于地理,则参校《水经注》及前代地理载记,凡能与本书相发者,悉载于篇,以资参证。宋云西行所经之处,则据正史之西域传及法显行传、玄奘西域记等书说明古代中亚各国之地理山川、物产风习。关于佛书故事,则采诸经论,述其原委。至于翻译之名称,则兼注梵音,陈其义训。其他若文藻典故、名物制度之类,亦随文释之,不以其琐屑而失之也。
  七、北魏之建都洛阳,即因汉魏洛阳故城之旧而兴建,宫阙坊里或有改变,而城之大小仍旧。据晋人书藉所称,南北长约九里,东西长约六里。吴若准集证所附洛阳图,南北窄而东西长,与载记及旧城基址不合。今据阎文儒实测古城基之大小比例重绘一图,其城阙、宫殿、坊里、沟渠、桥梁以及伽蓝之所在,则以本书所述及《水经注》、《魏书》所载为依据,并参照《元河南志》之汉魏晋洛阳城图、汪士铎《水经注图》之洛阳城图定其方位,惟览者详其阙焉。
 
      洛阳伽蓝记序
  三坟五典之说,九流百氏之言,并理在人区,而义兼天外。至於一乘二谛之原,三明六通之旨,西域备详,东土靡记。自项日感梦,满月流光,阳门饰豪眉之象,夜台图绀发之形,迩来奔竞,其风遂广。至於晋室永嘉,唯有寺四十二所。逮皇魏受图,光宅嵩洛,笃信弥繁,法教愈盛。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於是招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摹山中之影;金刹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岂直木衣绨绣,土被朱紫而已哉!暨永熙多难,皇舆迁邺,诸寺僧尼,亦与时徙。至武定五年,岁在丁卯,余因行役,重览洛阳。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野兽穴於荒阶,山鸟巢於庭树。游儿牧竖,踯躅於九逵;农夫耕老,艺黍於双阙。麦秀之感,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京城表里,凡有一千馀寺,今日寥廓,钟声罕闻。恐后世无传,故撰斯记。然寺数最多,不可遍写,今之所录,止大伽蓝。其中小者,取其详异,世谛俗事,因而出之。先以城内为始,次及城外,表列门名,以记远近,凡为五篇。余才非著述,多有遗漏,后之君子,详其阙焉。
  太和十七年,高祖迁都洛阳,诏司空公穆亮营造宫室,洛阳城门依魏晋旧名。
  东面有三门:
  北头第一门,曰"建春门"。
  汉曰"上东门"。阮籍诗曰:"步出上东门",是也。魏、晋曰"建春门",高祖因而不改。
  次南曰"东阳门"。
  汉曰"中东门"。魏晋曰"东阳门",高祖因而不改。
  次南曰"青阳门"。
  汉曰"望京门"。魏晋曰"清明门",高祖改为"青阳门"。
  南面有四门。
  东头第一门,曰"开阳门"。
  初,汉光武迁都洛阳,作此门始成,而未有名,忽夜中有柱自来在楼上。后琅琊郡开阳县上言南门一柱飞去,使来视之,则是也。遂以"开阳"为名。自魏及晋,因而不改,高祖亦然。
  次西曰"平昌门"。
  汉曰"平门"。魏晋曰"平昌门",高祖因而不改。
  次西曰"宣阳门"。
  汉曰"小苑门"。魏晋曰"宣阳门",高祖因而不改。
  次西曰"津阳门"。
  汉曰"津门"。魏晋曰"津阳门",高祖因而不改。
  西面有四门。
  南头第一门,曰"西明门"。
  汉曰"广阳门"。魏晋因而不改,高祖改为"西明门"。
  次北曰"西阳门"。
  汉曰"雍门"。魏晋曰"西明门",高祖改为"西阳门"。
  次北曰"阊阖门"。
  汉曰"上西门"。上有铜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魏晋曰"阊阖门",高祖因而不改。
  次北曰"承明门"。
  承明者,高祖所立,当金墉城前东西大道。迁京之始,宫阙未就,高祖住在金墉城,城西有王南寺,高祖数诣寺与沙门论议,故通此门,而未有名,世人谓之新门。时王公卿士常迎驾於新门,高祖谓御史中尉李彪曰:"曹植诗云:谒帝承明庐。此门宜以承明为称。"遂名之。
  北面有二门。
  西头曰"大夏门"。
  汉曰"夏门",魏晋曰"大夏门"。高祖因而不改。宣武帝造三层楼,去地二十丈。洛阳城门楼皆两重,去地百尺,惟大夏门甍栋干云。
  东头曰"广莫门"。
  汉曰"穀门"。魏晋曰"广莫门",高祖因而不改。自广莫门以西,至於大夏门,宫观相连,被诸城上也。
  一门有三道,所谓九轨。
 
洛阳伽蓝记卷第一 城内
  永宁寺,熙平元年灵太后胡氏所立也,在宫前阊阖门南一里御道西。
  其寺东有太尉府,西对永康里,南界昭玄曹,北邻御史台。阊阖门前御道东有左卫府。府南有司徒府。司徒府南有国子学,堂内有孔丘像,颜渊问仁、子路问政在侧。国子南有宗正寺,寺南有太庙,庙南有护军府,府南有衣冠里。御道西有右卫府,府南有太尉府,府南有将作曹,曹南有九级府,府南有太社,社南有凌阴里,即四朝时藏冰处也。
  中有九层浮图一所,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上有金刹,复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去京师百里,已遥见之。初掘基至黄泉下,得金像三十躯,太后以为信法之徵,是以营建过度也。刹上有金宝瓶,容二十五斛。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一十一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鏁四道,引刹向浮图四角,鏁上亦有金铎,铎大小如一石瓮子。浮图有九级,角角皆悬金铎,合上下有一百三十铎。浮图有四面,面有三户六窗,户皆朱漆。扉上各有五行金铃,合有五千四百枚。复有金环铺首,殚土木之功,穷造形之巧,佛事精妙,不可思议。绣柱金铺,骇人心目。至於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馀里。
  浮图北有佛殿一所,形如太极殿。中有丈八金像一躯、中长金像十躯、绣珠像三躯、金织成像五躯、玉像二躯,作工奇巧,冠於当世。僧房楼观,一千馀间,雕梁粉壁,青璅绮疏,难得而言。栝柏椿松,扶疏檐霤;藂竹香草,布护阶墀。
  是以常景碑云:"须弥宝殿,兜率净宫,莫尚於斯也。"
  外国所献经像皆在此寺。寺院墙皆施短椽,以瓦覆之,若今宫墙也。四面各开一门。南门楼三重,通三阁道,去地二十丈,形制似今端门。图以云气,画彩仙灵,绮钱青璅,赫奕丽华。拱门有四力士、四师子,饰以金银,加之珠玉,庄严焕炳,世所未闻。东西两门亦皆如之,所可异者,唯楼两重。北门一道,上不施屋,似乌头门。四门外,皆树以青槐,亘以绿水,京邑行人,多庇其下。路断飞尘,不由渰云之润;清风送凉,岂籍合欢之发?
  诏中书舍人常景为寺碑文。
  景字永昌,河内人也。敏学博通,知名海内。太和十九年,为高祖所器,拔为律学博士,刑法疑狱,多访於景。正始初,诏刊律令,永作通式,敕景共治书侍御史高僧裕、羽林监王元龟、尚书郎祖莹、员外散骑侍郎李琰之等,撰集其事。又诏太师彭城王勰、青州刺史刘芳,入预其议。景讨正科条,商榷古今,甚有伦序,见行於世,今律二十篇是也。又共芳造洛阳宫殿门阁之名,经途里邑之号。出除长安令,时人比之潘岳。其后历位中书舍人、黄门侍郎、秘书监、幽州刺史、仪同三司。学徒以为荣焉。景入参近侍,出为侯牧,居室贫俭,事等农家,唯有经史,盈车满架。所著文集,数百馀篇,给事中封暐伯作序行於世。
  装饰毕功,明帝与太后共登之。视宫中如掌内,临京师若家庭。以其目见宫中,禁人不听升。
  衒之尝与河南尹胡孝世共登之,下临云雨,信哉不虚!
  时有西域沙门菩提达摩者,波斯国胡人也。起自荒裔,来游中土。见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歌咏赞叹,实是神功。自云:"年一百五十岁,历涉诸国,靡不周遍,而此寺精丽,阎浮所无也。极佛境界,亦未有此!"口唱南无,合掌连日。
  至孝昌二年中,大风发屋拔树,刹上宝瓶,随风而落,入地丈馀。复命工匠,更铸新瓶。
  建义元年,太原王尔朱荣总士马於此寺。
  荣字天宝,北地秀容人也。世为第一领民酋长,博陵郡公。部落八千馀家,有马数万匹,富等天府。武泰元年二月中,帝崩,无子,立临洮王世子钊以绍大业,年三岁。太后贪秉朝政,故以立之。荣谓并州刺史元天穆曰:"皇帝晏驾,春秋十九,海内士庶,犹曰幼君。况今奉未言之儿,以临天下,而望昇平,其可得乎?吾世荷国恩,不能坐看成败,今欲以铁马五千,赴哀山陵,兼问侍臣帝崩之由。君竟谓如何?"穆曰:"明公世跨并、肆,雄才杰出,部落之民,控弦一万。若能行废立之事,伊、霍复见今日。"荣即共穆结异姓兄弟,穆年大,荣兄事之。荣为盟主,穆亦拜荣。於是密议长君诸王之中不知谁应当璧。遂於晋阳,人各铸像不成,唯长乐王子攸像光相具足,端严特妙。是以荣意在长乐。遣苍头王丰入洛,约以为主。长乐即许之,共克期契。荣三军皓素,扬旌南出。太后闻荣举兵,召王公议之。时胡氏专宠,皇宗怨望,入议者莫肯致言。唯黄门侍郎徐纥曰:"尔朱荣马邑小胡,人才凡鄙,不度德量力,长戟指阙,所谓穷辙拒轮,积薪候燎!今宿卫文武足得一战,但守河桥,观其意趣;荣悬军千里,兵老师弊,以逸待劳,破之必矣。"后然纥言,即遣都督李神轨、郑季明等,领众五千,镇河桥。四月十一日荣过河内,至高头驿。长乐王从雷陂北渡,赴荣军所。神轨、季明等见长乐王往,遂开门降。十二日荣军於芒山之北,河阴之野。十三日召百官赴驾,至者尽诛之。王公卿士及诸朝臣死者二千馀人。十四日车驾入城,大赦天下,改号为建义元年,是为庄帝。于时新经大兵,人物歼尽,流迸之徒,惊骇未出。庄帝肇升太极,解网垂仁,唯散骑常侍山伟一人拜恩南阙。加荣使持节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北道大行台、都督十州诸军事大将军、领左右、太原王。其天穆为侍中、太尉公、世袭并州刺史、上党王。起家为公卿牧守者,不可胜数。二十日洛中草草,犹自不安,死生相怨,人怀异虑。贵室豪家,并宅竞窜。贫夫贱士,襁负争逃。於是出诏,滥死者普加褒赠。三品以上,赠三公。五品以上,赠令仆。七品以上,赠州牧。白民赠郡镇。於是稍安。帝纳荣女为皇后。进荣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馀官如故。进天穆为大将军,馀官皆如故。
  永安二年五月,北海王元颢复入洛,在此寺聚兵。
  颢,庄帝从兄也。孝昌末,镇汲郡,闻尔朱荣入洛阳,遂南奔萧衍。是年入洛,庄帝北巡。颢登皇帝位,改年曰建武元年。颢与庄帝书曰:"大道既隐,天下匪公。祸福不追,与能义绝。朕犹庶几五帝,无取六军。正以糠秕万乘,锱铢大宝,非贪皇帝之尊,岂图六合之富?直以尔朱荣往岁入洛,顺而勤王,终为魏贼。逆刃加於君亲,锋镝肆於卿宰。元氏少长,殆欲无遗。已有陈恒盗齐之心,非无六卿分晋之计。但以四海横流,欲篡未可;暂树君臣,假相拜置。害卿兄弟,独夫介立。遵养待时,臣节讵久?朕睹此心寒,远投江表,泣请梁朝,誓在复耻。风行建业,电赴三川。正欲问罪於尔朱,出卿於桎梏;恤深怨於骨肉,解苍生於倒悬。谓卿明眸击节,躬来见我,共叙哀辛,同讨凶羯。不意驾入城皋,便尔北渡。虽迫於凶手,势不自由,或贰生素怀,弃剑猜我。闻之永叹,抚衿而失。何者?朕之於卿,兄弟非远,连枝分叶,兴灭相依。假有内阋,外犹御侮,况我与卿,睦厚偏笃,其於急难,凡今莫如。弃亲即雠,义将焉据也?且尔朱荣不臣之迹,暴於旁午,谋魏社稷,愚智同见。卿乃明白疑於必然,讬命豺狼,委身虎口,弃亲助贼,兄弟寻戈。假获民地,本是荣物,若克城邑,绝非卿有。徒危宗国,以广寇仇。快贼莽之心,假卞庄之利。有识之士,咸为惭之。今家国隆替,在卿与我。若天道助顺,誓兹义举,则皇魏宗社,与运无穷。傥天不厌乱,胡羯未殄,鸱鸣狼噬,荐食河北,在荣为福,於卿为祸。岂伊异人?尺书道意,卿宜三复。兼利是图,富贵可保,狥人非虑。终不食言,自相鱼肉。善择元吉,勿贻后悔。"此黄门郎祖莹之词也。时帝在长子城,太原王、上党王来赴急。六月,帝围河内,太守元桃汤、车骑将军宗正珍孙等为颢守,攻之弗克。时暑炎赫,将士疲劳。太原王欲使帝幸晋阳,至秋更举大义。未决,召刘助筮之。助曰:"必克。"於是至明尽力攻之,如其言。桃汤、珍孙并斩首,以殉三军。颢闻河内不守,亲率百僚出镇河桥,特迁侍中安丰王延明往守硖石。七月帝至河阳,与颢隔河相望。太原王命车骑将军尔朱兆潜师渡河,破延明於硖石。颢闻延明败,亦散走。所将江淮子弟五千人,莫不解甲相泣,握手成别。颢与数十骑欲奔萧衍,至长社,为社民斩其首,传送京师。二十日帝还洛阳,进太原王天柱大将军,馀官亦如故;进上党王太宰,馀官亦如故。
  永安三年,逆贼尔朱兆囚庄帝於寺。
  时太原王位极心骄,功高意侈,与夺任情,臧否肆意。帝怒谓左右曰:"朕宁作高贵乡公死,不作汉献帝生。"九月二十五日,诈言产太子,荣、穆并入朝,庄帝手刃荣於明光殿,穆为伏兵鲁暹所煞。荣世子部落大人亦死焉。荣部下车骑将军尔朱阳都等二十人,随入朱华门,亦为伏兵所杀。唯右仆射尔朱世隆素在家,闻荣死,总荣部曲,烧西阳门,奔河桥。至十月一日,隆与荣妻北乡郡长公主至芒山冯王寺为荣追福荐斋,即遣尔朱侯讨伐、尔朱那律归等,领胡骑一千,皆白服来至郭下,索太原王尸丧。帝升大夏门望之,遣主书牛法尚谓归等曰:"太原王立功不终,阴图衅逆,王法无亲,已依正刑,罪止荣身,馀皆不问。卿等何为不降?官爵如故。"归曰:"臣从太原王来朝陛下,何忽今日枉致无理?臣欲还晋阳,不忍空去,愿得太原王尸丧,生死无恨。"发言雨泪,哀不自胜。群胡恸哭,声振京师。帝闻之,亦为伤怀。遣侍中朱元龙赍铁券与世隆,待之不死,官位如故。世隆谓元龙曰:"太原王功格天地,道济生民,赤心奉国,神明所知。长乐不顾信誓,枉害忠良,今日两行铁字,何足可信?吾为太原王报仇,终不归降!"元龙见世隆呼帝为长乐,知其不款,且以言帝。帝即出库物置城西门外,募敢死之士以讨世隆。一日即得万人,与归等战於郭外,凶势不摧。归等屡涉戎场,便李击刺。京师士众未习军旅,虽皆义勇,力不从心。三日频战,而游魂不息。帝更募人断河桥。有汉中人李苗为水军,从上流放火烧桥。世隆见桥被焚,遂大剽生民,北上太行。帝遣侍中源子恭、黄门郎杨宽,领步骑三万,镇河内。世隆至高都,立太原太守长广王晔为主,改号曰建明元年。尔朱氏自封王者八人。长广王都晋阳,遣颍川王尔朱兆举兵向京师,子恭军失利,兆自雷陂涉渡,擒庄帝於式乾殿。帝初以黄河奔急,谓兆得猝济,不意兆不由舟楫,凭流而渡。是日水浅,不没马腹,故及此难。书契所记,未之有也。衒之曰:"昔光武受命,冰桥凝於滹水;昭烈中起,的卢踊於泥沟。皆理合於天,神祗所福,故能功济宇宙,大庇生民。若兆者蜂目豺声,行穷枭獍,阻兵安忍,贼害君亲,皇灵有知,鉴其凶德!反使孟津由膝,赞其逆心。《易》称天道祸淫,鬼神福谦,以此验之,信为虚说。"时兆营军尚书省,建天子金鼓,庭设漏刻,嫔御妃主,皆拥之於幕。锁帝於寺门楼上。时十二月,帝患寒,随兆乞头巾,兆不与。遂囚帝还晋阳,缢於三级寺。帝临崩礼佛,愿不为国王。又作五言曰:"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至太昌元年冬,始迎梓宫赴京师,葬帝靖陵,所作五言诗即为挽歌词。朝野闻之,莫不悲恸。百姓观者,悉皆掩涕而已!
  永熙三年二月,浮图为火所烧,帝登凌云台望火,遣南阳王宝炬、录尚书事长孙稚,将羽林一千救赴火所,莫不悲惜,垂泪而去。火初从第八级中平旦大发,当时雷雨晦冥,杂下霰雪。百姓道俗,咸来观火,悲哀之声,振动京邑。时有三比丘,赴火而死。火经三月不灭。有火入地寻柱,周年犹有烟气。
  其年五月中,有人从东莱郡来,云:"见浮图於海中,光明照耀,俨然如新,海上之民,咸皆见之。俄然雾起,浮图遂隐。"至七月中,平阳王为侍中斛斯椿所挟,奔於长安。十月而京师迁邺。
  建中寺,普泰元年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所立也。本是阉官司空刘腾宅。
  屋宇奢侈,梁栋逾制,一里之间,廊庑充溢,堂比宣光殿,门匹乾明门,博敞弘丽,诸王莫及也。
  在西阳门内御道北所谓延年里。
  刘腾宅东有太仆寺,寺东有乘黄署,署东有武库署,即魏相国司马文王府,库东至阊阖宫门是也。
  西阳门内御道南,有永康里。里内复有领军将军元乂宅。
  掘故井得石铭,云是汉太尉荀彧宅。
  正光年中,元乂专权,太后幽隔永巷,腾为谋主。
  乂是江阳王继之子,太后妹婿。熙平初,明帝幼冲,诸王权上,太后拜乂为侍中、领军左右,令总禁兵,委以腹心,反得幽隔永巷六年,太后哭曰:"养虎自齧,长虺成蛇。"
  至孝昌二年太后反政,遂诛乂等,没腾田宅。元乂诛日,腾已物故,太后追思腾罪,发墓残尸,使其神灵无所归趣。以宅赐高阳王雍。建义元年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为荣追福,题以为寺。朱门黄阁,所谓仙居也。以前厅为佛殿,后堂为讲室。金花宝盖,遍满其中。有一凉风堂,本腾避暑之处,凄凉常冷,经夏无蝇,有万年千岁之树也。
  长秋寺,刘腾所立也。
  腾初为长秋卿,因以为名。
  在西阳门内御道北一里。
  亦在延年里,即是晋中朝时金市处。寺北有濛氾池,夏则有水,冬则竭矣。
  中有三层浮图一所,金盘灵刹,曜诸城内。作六牙白象负释迦在虚空中。庄严佛事,悉用金玉,作工之异,难可具陈。四月四日此像常出,辟邪师子导引其前。吞刀吐火,腾骧一面;彩幢上索,诡谲不常。奇伎异服,冠於都市。像停之处,观者如堵。迭相践跃,常有死人。
  瑶光寺,世宗宣武皇帝所立。在阊阖城门御道北,东去千秋门二里。
  千秋门内道北有西游园,园中有凌云台,即是魏文帝所筑者。台上有八角井,高祖於井北造凉风观,登之远望,目极洛川。台下有碧海曲池。台东有宣慈观,去地十丈。观东有灵芝钓台,累木为之,出於海中,去地二十丈。风生户牖,云起梁栋,丹楹刻桷,图写列仙。刻石为鲸鱼,背负钓台;既如从地踊出,又似空中飞下。钓台南有宣光殿,北有嘉福殿,西有九龙殿,殿前九龙吐水成一海。凡四殿,皆有飞阁向灵芝往来。三伏之月,皇帝在灵芝台以避暑。
  有五层浮图一所,去地五十丈。仙掌凌虚,铎垂云表,作工之妙,埒美永宁。讲殿尼房,五百馀间。绮疏连亘,户牖相通,珍木香草,不可胜言。牛筋狗骨之木,鸡头鸭脚之草,亦悉备焉。椒房嫔御,学道之所,掖庭美人,并在其中。亦有名族处女,性爱道场,落发辞亲,来仪此寺,屏珍丽之饰,服修道之衣,投心八正,归诚一乘。永安三年中尔朱兆入洛阳,纵兵大掠,时有秀容胡骑数十,入瑶光寺淫秽,自此后颇获讥讪。京师语曰:"洛阳男儿急作髻,瑶光寺尼夺作婿。"
  瑶光寺北有承明门,有金墉城,即魏氏所筑。
  晋永康中惠帝幽于金墉城。东有洛阳小城,永嘉中所筑。城东北角有魏文帝百尺楼,年虽久远,形制如初。高祖在城内作光极殿,因名金墉城门为光极门。又作重楼飞阁,遍城上下,从地望之,有如云也。
  景乐寺,太傅清河文献王怿所立也。
  怿是孝文皇帝之子,宣武皇帝之弟。
  [在]阊阖南,御道东。西望永宁寺正相当。
  寺西有司徒府,东有大将军高肇宅。北连义井里。义井里北门外有丛树数株,枝条繁茂。下有甘井一所,石槽铁罐,供给行人,饮水庇阴,多有憩者。
  有佛殿一所,像辇在焉。雕刻巧妙,冠绝一时。堂庑周环,曲房连接,轻条拂户,花蕊被庭。至於六斋,常设女乐,歌声绕梁,舞袖徐转,丝管寥亮,谐妙入神。以是尼寺,丈夫不得入。得往观者,以为至天堂。及文献王薨,寺禁稍宽,百姓出入,无复限碍。后汝南王悦复脩之。
  悦是文献之弟。
  召诸音乐,逞伎寺内。奇禽怪兽,舞抃殿庭。飞空幻惑,世所未睹。异端奇术,总萃其中。剥驴投井,植枣种瓜,须臾之间,皆得食之。士女观者,目乱精迷。自建义已后,京师频有大兵,此戏遂隐也。
  昭仪尼寺,阉官等所立也。在东阳门内一里御道南。
  东阳门内道北[有]太仓、导官二署。东南治粟里,仓司官属住其内。
  太后临朝,阍寺专宠,宦者之家,积金满堂。是以萧忻云:"高轩斗升者,尽是阉官之釐妇;胡马鸣珂者,莫不黄门之养息也。"
  忻,阳平人也。爱尚文籍,少有名誉,见阍寺宠盛,遂发此言,因即知名,为治书侍御史。
  寺有一佛二菩萨,塑工精绝,京师所无也。四月七日常出诣景明,景明三像恒出迎之,伎乐之盛,与刘腾相比。堂前有酒树面木。昭仪寺有池,京师学徒谓之翟泉也。
  衒之按杜预注《春秋》云翟泉在晋太仓西南。按晋太仓在建春门内,今太仓在东阳门内,此地今在太仓西南,明非翟泉也。后隐士赵逸云:"此地是晋侍中石崇家池,池南有绿珠楼。"於是学徒始寤,经过者,想见绿珠之容也。
  池西南有愿会寺,中书侍郎王翊舍宅所立也。佛堂前生桑树一株,直上五尺,枝条横绕,柯叶傍布,形如羽盖。复高五尺,又然。凡为五重,每重叶椹各异,京师道俗谓之神桑。观者成市,布施者甚众。帝闻而恶之,以为惑众。命给事中黄门侍郎元纪伐杀之。其日云雾晦冥,下斧之处,血流至地,见者莫不悲泣。
  寺南有宜寿里,内有苞信县令段晖宅。地下常闻有钟声。时见五色光明,照於堂宇。晖甚异之。遂掘光所,得金像一躯,可高三尺,并有二菩萨。趺坐上铭云:"晋太始二年五月十五日侍中中书监荀勖造。"晖遂舍宅为光明寺。时人咸云此荀勖旧宅。其后盗者欲窃此像,像与菩萨合声喝贼,盗者惊怖,应即殒倒。众僧闻像叫声,遂来捉得贼。
  胡统寺,太后从姑所立也。
  入道为尼,遂居此寺。
  在永宁南一里许。宝塔五重,金刹高耸。洞房周匝,对户交疏。朱柱素壁,甚为佳丽。其寺诸尼,帝城名德,善於开导,工谈义理。常入宫与太后说法,其资养缁流,从无比也。
  修梵寺,在清阳门内御道北。嵩明寺,复在修梵寺西。并雕墙峻宇,比屋连甍,亦是名寺也。修梵寺有金刚,鸠鸽不入,鸟雀不栖。菩提达磨云得其真相也。
  寺北有永和里,汉太师董卓之宅也。
  里南北皆有池,卓之所造,今犹有水,冬夏不竭。
  里中[有]太傅录尚书[事]长孙稚、尚书右仆射郭祚、吏部尚书邢峦、廷尉卿元洪超、卫尉卿许伯桃、凉州刺史尉成兴等六宅。
  皆高门华屋,斋馆敞丽,楸槐荫途,桐杨夹植。当世名为贵里。掘此地者,辄得金玉宝玩之物。时邢峦家常掘得丹砂,及钱数十万,铭云董太师之物。后卓夜中随峦索此物,峦不与之。经年鸾遂卒矣。
  景林寺,在开阳门内御道东。讲殿叠起,房庑连属。丹槛炫日,绣桷迎风,实为胜地。寺西有园,多饶奇果。春鸟秋蝉,鸣声相续。中有禅房一所,内置祗洹精舍,形制虽小,巧构难比。加以禅阁虚静,隐室凝邃,嘉树夹牖,芳杜匝阶,虽云朝市,想同岩谷。静行之僧,绳坐其内,飧风服道,结跏数息。
  有石铭一所,国子博士卢白头为其文。
  白头,一字景裕,范阳人也。性爱恬静,丘园放敖。学极六经,说通百氏。普泰初,起家为国子博士。虽在朱门,以注述为事,注《周易》行之於世也。
  建春门内御道南有勾盾、典农、籍田三署。籍田南有司农寺。御道北有空地,拟作东宫,晋中朝时太仓处也。太仓西南有翟泉,周回三里,即春秋所谓王子虎晋狐偃盟於翟泉也。
  水犹澄清,洞底明静,鳞甲潜藏,辨其鱼鳖。
  高祖於泉北置河南尹。
  中朝时步广里也。
  泉西有华林园。高祖以泉在园东,因名苍龙海。华林园中有大海,即汉天渊池。
  池中犹有[魏]文帝九华台。高祖於台上造清凉殿。世宗在海内作蓬莱山。山上有仙人馆。[台]上有钓台殿。并作虹蜺阁,乘虚来往。至於三月禊日,季秋巳辰,皇帝驾龙舟鹢首,游於其上。
  海西有藏冰室。六月出冰,以给百官。海西南有景山殿。山东有羲和岭,岭上有温风室。山西有姮娥峰,峰上有露寒馆。并飞阁相通,凌山跨谷。山北有玄武池,山南有清暑殿。殿东有临涧亭,殿西有临危台。
  景阳山南,有百果园。果列作林,林各有堂。
  有仙人枣,长五寸,把之两头俱出,核细如针,霜降乃熟,食之甚美。俗传云出昆仑山,一曰西王母枣。又有仙人桃,其色赤,表里照彻,得霜乃熟。亦出昆仑山,一曰王母桃也。柰林南有石碑一所,魏明帝所立也,题云"苗茨之碑"。高祖於碑北作苗茨堂。
  永安中,庄帝马射於华林园,百官皆来读碑,疑苗字误。国子博士李同轨曰:"魏明英才,世称三祖。公幹仲宣,为其羽翼。但未知本意如何,不得言误也。"衒之时为奉朝请,因即释曰:"以蒿覆之,故言苗茨,何误之有?"众咸称善,以为得其旨归。
  柰林西有都堂,有流觞池,堂东有扶桑海。
  凡此诸海,皆有石窦流於地下,西通穀水,东连阳渠,亦与翟泉相连。若旱魃为害,穀水注之不竭;离毕滂润,阳穀泄之不盈。至於鳞甲异品,羽毛殊类,濯波浮浪,如似自然也。
 
洛阳伽蓝记卷第二   城东
  明悬尼寺,彭城武宣王勰所立也。在建春门外石桥南。
  穀水周围绕城,至建春门外,东入阳渠石桥。桥有四柱,在道南,铭云:"汉阳嘉四年将作大匠马宪造。"逮我孝昌三年大雨颓桥,南柱始埋没,道北二柱,至今犹存。衒之案刘澄之《山川古今记》、戴延之《西征记》并云晋太康元年造,此则失之远矣。按澄之等并生在江表,未游中土,假因征役,暂来经过,至於旧事,多非亲览,闻诸道路,便为穿凿,误我后学,日月已甚。
  有三层塔一所,未加庄严。寺东有中朝时常满仓,高祖令为租场,天下贡赋所聚蓄也。
  龙华寺,宿卫羽林虎贲等所立也。在建春门外阳渠南。
  寺南有租场。
  阳渠北有建阳里,里内有土台,高三丈,上作二精舍。
  赵逸云:此台是中朝旗亭也。上有二层楼,悬鼓击之以罢市。
  有钟一口,撞之,闻五十里。太后以钟声远闻,遂移在宫内。置凝閒堂前,与内讲沙门打为时节。孝昌初,萧衍子豫章王综来降,闻此钟声,以为奇异,造《听钟歌》三首,行传於世。
  综字世谦,伪齐昏主宝卷遗腹子也。宝卷临政淫乱,吴人苦之。雍州刺史萧衍立南康王宝融为主,举兵向秣陵,事既克捷,遂杀宝融而自立。宝卷有美人吴景晖,时孕综经月,衍因幸景晖,及综生,认为己子,小名缘觉,封豫章王。综形貌举止甚似昏主,其母告之,令自方便。综遂归我圣阙,更改名曰缵,字德文,始为宝卷追服三年丧。明帝拜综太尉公,封丹阳王。永安年中,尚庄帝姊寿阳公主,字莒犁。公主容色美丽,综甚敬之。与公主语,常自称下官。授齐州刺史,加开府。及京师倾覆,综弃州北走。时尔朱世隆专权,遣取公主至洛阳,世隆逼之。公主骂曰:"胡狗,敢辱天王女乎!"世隆怒之,遂缢杀之。
  璎珞寺,在建春门外御道北,所谓建阳里也。
  即中朝时白社地,董威辇所居处。
  里内有璎珞、慈善、晖和、通觉、晖玄、宗圣、魏昌、熙平、崇真、因果等十寺。里内士庶,二千馀户,信崇三宝。众僧利养,百姓所供也。
  宗圣寺,有像一躯,举高三丈八尺,端严殊特,相好毕备,士庶瞻仰,目不暂瞬。此像一出,市井皆空,炎光辉赫,独绝世表。妙伎杂乐,亚於刘腾。城东士女,多来此寺观看也。
  崇真寺比丘惠嶷,死经七日还活,经阎罗王检阅,以错名放免。
  惠嶷具说过去之时,有五比丘同阅。一比丘云是宝明寺智圣,坐禅苦行得升天堂。有一比丘是般若寺道品,以诵四十卷涅槃,亦升天堂。有一比丘云是融觉寺昙谟最,讲《涅槃》、《华严》,领众千人。阎罗王曰:"讲经者心怀彼我,以骄凌物,比丘中第一粗行。今唯试坐禅、诵经,不问讲经。"其昙谟最曰:"贫道立身已来,唯好讲经,实不闇诵。"阎罗王勅付司。即有青衣十人送昙谟最向西北门。屋舍皆黑,似非好处。有一比丘云是禅林寺道弘,自云:"教化四辈檀越,造一切经,人中金像十躯。"阎罗王曰:"沙门之体,必须摄心守道,志在禅诵,不干世事,不作有为。虽造作经象,正欲得它人财物;既得它物,贪心即起;既怀贪心,便是三毒不除,具足烦恼。"亦付司,仍与昙谟最同入黑门。有一比丘云是灵觉寺宝真,自云出家之前,尝作陇西太守,造灵觉寺。寺成,
  即弃官入道。虽不禅诵,礼拜不缺。阎罗王曰:"卿作太守之日,曲理枉法,劫夺民财,假作此寺,非卿之力,何劳说此。"亦付司,青衣送入黑门。时太后闻之,遣黄门侍郎徐纥依惠凝所说即访宝明等寺。城东有宝明寺,城内有般若寺,城西有融觉、禅林、灵觉等三寺。问智圣、道品、昙谟最、道弘、宝明等,皆实有之。议曰:"人死有罪福。即请坐禅僧一百人常在殿内供养之。"诏不听持经象沿路乞索。若私有财物,造经象者任意。嶷亦入白鹿山,隐居脩道。自此以后,京邑比丘皆事禅诵,不复以讲经为意。
  出建春门外一里馀,至东石桥。
  南北而行,晋太康元年造。桥南有魏朝时马市,刑嵇康之所也。
  桥北大道西有建阳里,大道东有绥民里,里内有河间刘宣明宅。
  神龟年中,以直谏忤旨,斩於都市。讫目不瞑,尸行百步,时人谈以枉死。宣明少有名誉,精通经史,危行及於诛死。
  魏昌尼寺,阉官瀛州刺史李次寿所立也。在里东南角。
  即中朝牛马市处也,刑嵇康之所。
  东临石桥。
  此桥南北行,晋太康元年中朝时市南桥也。澄之等盖见此桥铭,因而以桥为太康初造也。
  石桥南道有景兴尼寺,亦阉官等所共立也。有金像辇,去地三丈,上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作工甚精,难可扬搉。像出之日,常诏羽林一百人举此像,丝竹杂伎,皆由旨给。
  建阳里东有绥民里,里内有洛阳县,临渠水。县门外有洛阳令杨机清德碑。绥民里东,[有]崇义里,里内有京兆人杜子休宅。
  地形显敞,门临御道。时有隐士赵逸,云是晋武时人,晋朝旧事,多所记录。正光初来至京师,见子休宅,叹息曰:"此宅中朝时太康寺也。"时人未之信,遂问寺之由绪。逸云:"龙骧将军王濬平吴之后,始立此寺。本有三层浮图,用砖为之。"指子休园中曰:"此是故处。"子休掘而验之,果得砖数十万,兼有石铭云:"晋太康六年,岁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日辛巳,仪同三司襄阳侯王濬敬造。"时园中果菜丰蔚,林木扶疏,乃服逸言,号为圣人。子休遂舍宅为灵应寺。所得之砖,还为三层浮图。好事者寻问晋朝京师何如今日。逸曰:"晋时民少於今日。王侯第宅与今日相似。"又云:"自永嘉以来二百馀年,建国称王者十有六君,吾皆游其都邑,目见其事。国灭之后,观其史书,皆非实录,莫不推过於人,引善自向。苻生虽好勇嗜酒,亦仁而不杀。观其治典,未为凶暴。及详其史,天下之恶皆归焉。苻坚自是贤主,贼君取位,妄书君恶。凡诸史官,皆是类也。人皆贵远贱近,以为信然。当今之人,亦生愚死智,惑已甚矣!"人问其故。逸曰:"生时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尽生民之能事,为君共尧舜连衡,为臣与伊皋等迹。牧民之官,浮虎慕其清尘;执法之吏,埋轮谢其梗直。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妄言伤正,华辞损实。"当时构文之士,惭逸此言。步兵校尉李澄问曰:"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犹未崩毁,未知早晚造?"逸云:"晋义熙十二年,刘裕伐姚泓,军人所作。"汝南王闻而异之,拜为义父。因而问何所服饵,以致长年。逸云:"吾不闲养生,自然长寿。郭璞尝为吾筮云,寿年五百岁。今始逾半。"帝给步挽车一乘,游於市里。所经之处,多记旧迹。三年以后遁去,莫知所在。
  崇义里东有七里桥,以石为之。
  中朝杜预之荆州,出顿之所也。
  七里桥东一里,郭门开三道,时人号为三门。
  离别者多云:"相送三门外。"京师士子,送去迎归,常在此处。
  庄严寺,在东阳门外一里御道北,所谓东安里也。北为租场。里内有驸马都尉司马悦、济州刺史分宣、幽州刺史李真奴、豫州刺史公孙骧等四宅。
  秦太上君寺,胡太后所立也。
  当时太后,正号崇训,母仪天下,号父为秦太上公,母为秦太上君。为母追福,因以名焉。
  在东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晖文里。
  里内有太保崔光、太傅李延寔、冀州刺史李韶、秘书监郑道昭等四宅。并丰堂崛起,高门洞开。赵逸云:"晖文里是晋马道里。延寔宅是蜀主刘禅宅,延寔宅东有修和宅,是吴王孙皓宅,李韶宅是晋司空张华宅。"
  中有五层浮图一所,修刹入云,高门向街,佛事庄饰,等於永宁。诵室禅堂,周流重叠。花林芳草,遍满阶墀。常有大德名僧讲一切经,受业沙门,亦有千数。
  太傅李延寔者,庄帝舅也。永安年中除青州刺史,临去奉辞。帝谓寔曰:"怀砖之俗,世号难治;舅宜好用心,副朝廷所委。"寔答曰:"臣年迫桑榆,气同朝露,人间稍远,日近松丘。臣已久乞閒退,陛下渭阳兴念,宠及老臣,使夜行罪人,裁锦万里,谨奉明敕,不敢失坠。"时黄门侍郎杨宽在帝侧,不晓怀砖之义,私问舍人温子昇。子昇曰:"闻至尊兄彭城王作青州刺史,问其宾客从至青州者云:'齐土之民,风俗浅薄,虚论高谈,专在荣利。太守初欲入境,皆怀砖叩首,以美其意。及其代下还家,以砖击之。'言其向背速於反掌。是以京师谣语云:'狱中无系囚,舍内无青州,假令家道恶,腹中不怀愁。'怀砖之义起在於此也。"
  颍川荀济,风流名士,高鉴妙识,独出当世。清河崔叔仁称齐士大夫,曰:"齐人外矫仁义,内怀鄙吝,轻同羽毛,利等锥刀。好驰虚誉,阿附成名,威势所在,侧肩竞入,求其荣利,甜然浓泗,譬於四方,慕势最甚。"号齐士子为慕势诸郎。临淄官徒布在京邑,闻怀砖慕势,咸共耻之,唯崔孝忠一人不以为意。问其故,孝忠曰:"营丘风俗,太公馀化;稷下儒林,礼义所出。今虽凌迟,足为天下模楷。荀济人非许、郭,不识东家,虽复莠言自口,未宜荣辱也。"
  正始寺,百官等所立也。
  正始中立,因以为名。
  在东阳门外御道南,所谓敬义里也。
  里内有典虞曹。
  檐宇清净,美於丛林(维摩案,此当为"景林")。众僧房前,高林对牖,青松绿柽,连枝交映。多有枳树,而不中食。有石碑一枚,背上有侍中崔光施钱四十万,陈留侯李崇施钱二十万,自馀百官各有差,少者不减五千已下。后人刊之。
  敬义里南有昭德里。里内有尚书仆射游肇、御史中尉李彪、七兵尚书崔休、幽州刺史常景、司农张伦等五宅。
  彪、景出自儒生,居室俭素,惟伦最为豪侈。斋宇光丽,服玩精奇,车马出入,逾於邦君。园林山池之美,诸王莫及。伦造景阳山,有若自然。其中重岩复岭,嵚崟相属。深溪洞壑,逦迤连接。高林巨树,足使日月蔽亏;悬葛垂萝,能令风烟出入。崎岖石路,似壅而通;峥嵘涧道,盘纡复直。是以山情野兴之士,游以忘归。天水人姜质,志性疏诞,麻衣葛巾,有逸民之操,见伦山爱之,如不能已,遂造《庭山赋》行传於世。其辞曰:
  "今偏重者,爱昔先民之重由朴由纯,然则纯朴之体,与造化而梁津。濠上之客,柱下之史,悟无为以明心,讬自然以图志。辄以山水为富,不以章甫为贵。任性浮沈,若淡兮无味。今司农张氏,实踵其人,巨量焕於物表,夭矫洞达其真,青松未胜其洁,白玉不比其珍。心托空而栖有,情入古以如新。既不专流宕,又不偏华尚,卜居动静之间,不以山水为忘,庭起半丘半壑,听以目达心想。进不入声荣,退不为隐放。尔乃决石通泉,拔岭岩前,斜与危云等并,旁与曲栋相连。下天津之高雾,纳沧海之远烟,纤列之状如一古,崩剥之势似千年。若乃绝岭悬坡,蹭蹬蹉跎,泉水纡徐如浪峭,山石高下复危多。五寻百拔,十步千过,则知巫山弗及,未审蓬莱如何。其中烟花露草,或倾或倒,霜幹风枝,半耸半垂,玉叶金茎,散满阶坪。然目之绮,裂鼻之馨,既共阳春等茂,复与白雪齐清。或言神明之骨,阴阳之精,天地未觉生此,异人焉识其名。羽徒纷泊,色杂苍黄,绿头紫颊,好翠连芳,白〈霝鳥〉生於异县,丹足出自他乡。皆远来以臻此,藉水木以翱翔。不忆春於沙漠,遂忘秋於高阳。非斯人之感至,伺候鸟之迷方?岂下俗之所务,入神怪之异趣。能造者其必诗,敢往者无不赋。或就饶风之地,或入多云之处。□菊岭与梅岑,随春秋之所悟。远为神仙所赏,近为朝士所知,求解脱於服佩,预参次於山陲。子英游鱼於玉质,王乔系鹄於松枝,方丈不足以妙□,咏歌此处态多奇。嗣宗闻之动魄,叔夜听此惊魂。恨不能钻地一出,醉此山门。别有王孙公子,逊遁容仪,思山念水,命驾相随。逢岑爱曲,值石陵欹。庭为仁智之田,故能种此石山。森罗兮草木,长育兮风烟。孤松既能卻老,半石亦可留年。若不坐卧兮於其侧,春夏兮其游陟。白骨兮徒自朽,方寸心兮何所忆?"
  平等寺,广平武穆王怀舍宅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孝敬里也。堂宇宏美,林木萧森,平台复道,独显当世。寺门外有金像一躯,高二丈八尺,相好端严,常有神验。国之吉凶,先炳祥异。
  孝昌三年十二月中,此像面有悲容,两目垂泪,遍体皆湿,时人号曰佛汗。京师士女空市里往而观之。有一比丘,以净绵拭其泪,须臾之间,绵湿都尽。更换以它绵,俄然复湿。如此三日乃止。明年四月尔朱荣入洛阳,诛戮百官,死亡涂地。永安二年三月,此像复汗,士庶复往观之。五月,北海王入洛,庄帝北巡。七月,北海王大败,所将江淮子弟五千,尽被俘虏,无一得还。永安三年七月,此像悲泣如初。每经神验,朝野惶惧,禁人不听观之。至十二月,尔朱兆入洛阳擒庄帝,帝崩於晋阳。在京宫殿空虚,百日无主。唯尚书令司州牧乐平王尔朱世隆镇京师,商旅四通,盗贼不作。
  建明二年,长广王从晋阳赴京师,至郭外。世隆以长广本枝疏远,政行无闻。逼禅与广陵王恭。恭是庄帝从父兄也。正光中,为黄门侍郎,见元义秉权,政归近习,遂佯哑不语,不预世事。永安中遁於上洛山中,州刺史泉企执而送之。庄帝疑恭奸诈,夜遣人盗掠衣物,复拔刀剑欲杀之,恭张口以手指舌,竟乃不言。庄帝信其真患,放令归第。恭常住龙华寺,至时世隆等废长广而立焉。《禅文》曰:"皇帝咨广陵王恭。自我皇魏之有天下也,累圣开辅,重基衍业,奄有万邦,光宅四海。故道溢百王,德渐无外。而孝明晏驾,人神乏主。故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地实封陕,任惟外相,乃心王室,大惧崩沦,故推立长乐王子攸以续绝业。庶九鼎之命日隆,七百之祚惟永。然群飞未宁,横流且及,皆狼顾鸱张,岳立基峙。丞相一麾,大定海内。而子攸不顾宗社,讐忌勋德,招聚轻侠,左右壬人,遂虐甚剖心,痛齐钳齿,岂直金板告怨,大鸟感德而已!於是天下之望,俄然已移。窃以宸极不可以旷,神器岂容无主?故权从众议,暂驭兆民。今六军南迈,已次河浦,瞻望帝京,赧然兴愧。自惟薄寡,本枝疏远,岂宜仰异天情,俯乖民望?惟王德表生民,声高万古,往以运属殷忧,时遭多难,卷怀积载,括囊有年。今天眷明德,民怀奥主,历数允集,歌讼同臻。乃徐发枢机,副兹伫属,便敬奉玺绶,归於别邸。王其寅践成业,允执其中,虽休勿休,日慎一日,敬之哉!"恭让曰:"天命至重,历数匪轻,自非德协三才,功济四海,无以入选帝图,允当师锡。臣既寡昧,识无光远,景命虽降,不敢仰承。乞收成旨,以允愚衷。"又曰:"王既德膺图箓,佥属攸归;便可允执其中,入光大麓。不劳挥逊,致爽人神。"凡恭让者三,於是即皇帝位,改号曰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为赦文,叙述庄帝枉煞太原王之状。广陵王曰:"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故逢成济之祸。"谓左右"将诏来,朕自作之。"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恒式。"广陵杜口八载,至是始言,海内庶士,咸称圣君。於是封长广为东海王。世隆加仪同三司、尚书令、乐平王,馀官如故。赠太原王相国晋王,加九锡,立庙於芒岭首阳。上旧有周公庙,世隆欲以太原王功比周公,故立此庙。庙成,为火所灾。有一柱焚之不尽,后三日雷雨震电,霹雳击为数段。柱下石及庙瓦皆碎於山下。复命百官议太原王配飨。司直刘季明议云不合。世隆问其故,季明曰:"若配世宗,於宣武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为庄帝所戮。以此论之,无所配也。"世隆怒曰:"卿亦合死。"季明曰:"下官既为议臣,依礼而言。不合圣心,俘翦惟命。"议者咸叹季明不避强御,莫不叹伏焉。世隆既有忿言,季明终得无患。初,世隆北叛,庄帝遣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杨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领,侍中源子恭镇河内。及尔朱兆马首南向,仵龙、文义等率众先降。子恭见仵龙、文义等降,亦望风溃散。兆遂乘胜逐北,直入京师,兵及阙下,矢流王室。至是论功,仵龙、文义各封一千户。广陵王曰:"仵龙、文义於王有勋,於国无功。"竟不许。时人称帝刚直。彭城王尔朱仲远,世隆之兄也,镇滑台,表用其下都督□瑗为西兖州刺史,先用后表。广陵答曰:"已能近补,何劳远闻?"世隆侍宴,帝每言:"太原王贪天之功以为己力,罪有合死。"世隆等愕然。自是已后,不敢复入朝。辄专擅国权,凶慝滋甚。坐持台省,家总万机。事无大小,先至隆第,然后施行。天子拱己南面,无所干预。
  永熙元年,平阳王入纂大业,始造五层塔一所。
  平阳王,武穆王少子。
  诏中书侍郎魏收等为寺碑文。至二年二月五日土木毕工,帝率百僚作万僧会。其日寺门外有石象无故自动,低头复举,竟日乃止。帝躬来礼拜,怪其诡异。中书舍人卢景宣曰:"石立社移,上古有此,陛下何怪也?"帝乃还宫。七月中,帝为侍中斛斯椿所使,奔於长安。至十月终,而京师迁邺焉。
  景宁寺,太保司徒公杨椿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三里御道南,所谓景宁里也。
  高祖迁都洛邑,椿创居此里,遂分宅为寺,因以名之。制饰甚美,绮柱朱帘。椿弟慎,冀州刺史,慎弟津,司空,并立性宽雅,贵义轻财。四世同居,一门三从,朝贵义居,未之有也。普泰中为尔朱世隆所诛,后舍宅为建中寺。
  出青阳门外三里,御道北有孝义里。里西北角有苏秦冢。冢旁有宝明寺。
  众僧常见秦出入此冢,车马羽仪,若今宰相也。
  孝义里东,即是洛阳小市。北有车骑将军张景仁宅。
  景仁,会稽山阴人也。正光年初,从萧宝夤归化,拜羽林监,赐宅城南归正里,民间号为吴人坊,南来投化者多居其内。近伊洛二水,任其习御。里三千馀家,自立巷市。所卖口味,多是水族,时人谓为鱼鳖市也。景仁住此以为耻,遂徙居孝义里焉。
  时朝廷方欲招怀荒服,待吴儿甚厚,褰裳渡於江者,皆居不次之位。景仁无汗马之劳,高官通显。永安二年,萧衍遣主书陈庆之送北海入洛阳僭帝位。庆之为侍中。景仁在南之日与庆之有旧,遂设酒引邀庆之过宅。司农卿萧彪、尚书右丞张嵩并在其坐,彪亦是南人。唯有中大夫杨元慎、给事中大夫王〈日旬〉是中原士族。庆之因醉谓萧张等曰:"魏朝甚盛,犹曰五胡,正朔相承,当在江左,秦朝玉玺,今在梁朝。"元慎正色曰:"江左假息,僻居一隅,地多湿垫,攒育虫蚁,疆土瘴疠,蛙黾共穴,人鸟同群。短发之君,无杼首之貌;文身之民,禀蕞陋之质。浮於三江,棹於五湖。礼乐所不沾,宪章弗能革。虽复秦馀汉罪,杂以华音,复闽楚难言,不可改变。虽立君臣,上慢下暴。是以刘劭杀父於前,休龙淫母於后,见逆人伦,禽兽不异。加以山阴请婿卖夫,朋淫於家,不顾讥笑。卿沐其遗风,未沾礼化,所谓阳翟之民不知癭之为丑。我魏膺箓受图,定鼎嵩洛,五山为镇,四海为家。移风易俗之典,与五帝而并迹,礼乐宪章之盛,凌百王而独高。岂卿鱼鳖之徒,慕义来朝,饮我池水,啄我稻粱,何为不逊,以至於此?"庆之等见元慎清词雅句,纵横奔发,杜口流汗,合声不言。
  於后数日,庆之遇病,心上急痛,访人解治。元慎自云能解,庆之遂凭元慎。元慎即口含水噀庆之曰:"吴人之鬼,住居建康,小作冠帽,短制衣裳。自呼阿侬,语则阿傍。菰稗为饭,茗饮作浆,呷啜莼羹,唼嗍蟹黄,手把豆蔻,口嚼梹榔。乍至中土,思忆本乡,急手速去,还尔丹阳。若其寒门之鬼,□头犹脩,网鱼漉鳖,在河之洲,咀嚼菱藕,捃拾鸡头,蛙羹蚌臛,以为膳羞。布袍芒履,倒骑水牛。沅湘江汉,鼓棹遨游,随波溯浪,噞喁沈浮,白苎起舞,扬波发讴。急手速去,还尔扬州。"庆之伏枕曰:"杨君见辱深矣。"自此后,吴儿更不敢解语。北海寻伏诛。其庆之还奔萧衍,用为司州刺史,钦重北人,特异於常。朱异怪复问之。曰:"自晋、宋以来,号洛阳为荒土,此中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昨至洛阳,始知衣冠士族并在中原,礼仪富盛,人物殷阜,目所不识,口不能传。所谓帝京翼翼,四方之则,如登泰山者卑培塿,涉江海者小湘、沅。北人安可不重?"庆之因此羽仪服式悉如魏法,江表士庶,竞相模楷,褒衣博带,被及秣陵。
  元慎,弘农人,晋冀州刺史峤六世孙。曾祖泰,从宋武入关,为上洛太守七年,背伪来朝,明元帝赐爵临晋侯,广武郡、陈郡太守,赠凉州刺史,谥烈侯。祖抚,明经,为中博士。父辞,自得丘壑,不事王侯。叔父许,河南令、蜀郡太守。世以学行著闻,名高州里。元慎情尚卓逸,少有高操,任心自放,不为时羁。乐水爱山,好游林泽。博识文渊,清言入神,造次应对,莫有称者。读老庄,善言玄理。性嗜酒,饮至一石,神不乱常。慷慨叹不得与阮籍同时生。不愿仕宦,为中散,常辞疾退闲,未常修敬诸贵,亦不庆吊亲知。贵为交友,故时人弗识也。或有人慕其高义,投刺在门,元慎称疾高卧。加以意思深长,善於解梦。孝昌年,广阳王元渊初除仪同三司,总众十万讨葛荣,夜梦著衮衣,倚槐树而立,以为吉徵。问於元慎。曰:"三公之祥。"渊甚悦之。元慎退还,告人曰:"广阳死矣!"槐字是木傍鬼,死后当得三公。广阳果为葛荣所杀,追赠司徒公。终如其言。建义初,阳城太守薛令伯闻太原王诛百官,立庄帝,弃郡东走。忽梦射得雁,以问元慎。元慎曰:"卿执羔,大夫执雁,君当得大夫之职。"俄然令伯除为谏议大夫。京兆许超梦盗羊入狱,问於元慎。元慎曰:"君当得阳城令。"其后,有功封城阳侯。元慎解梦,义出万途,随意会情,皆有神验。虽令与后小乖,按令今百里,即是古诸侯。以此论之,亦为妙著,时人譬之周宣。及尔朱兆入洛阳,即弃官与华阴隐士王腾周游上洛山。
  孝义里东市北殖货里。里有太常民刘胡兄弟四人,以屠为业。永安年中,胡杀猪,猪忽唱乞命,声及四邻。邻人谓胡兄弟相殴斗而来观之,乃猪也。胡即舍宅为归觉寺,合家人入道焉。普泰元年,此寺金像生毛,眉发悉皆具足。尚书左丞魏季景谓人曰:"张天锡有此事,其国遂灭,此亦不祥之徵。"至明年而广陵被废死。
 
洛阳伽蓝记卷第三 城南
  景明寺,宣武皇帝所立也。景明年中立,因以为名。在宣阳门外一里御道东。
  其寺东西南北方五百步,前望嵩山少室,却负帝城,青林垂影,绿水为文,形胜之地,爽垲独美。山悬堂光观盛,一千馀间。复殿重房,交疏对霤,青台紫阁,浮道相通。虽外有四时,而内无寒暑。房檐之外,皆是山池。竹松兰芷,垂列堦墀,含风团露,流香吐馥。至正光年中,太后始造七层浮图一所,去地百仞。
  是以邢子才碑文云"俯闻激电,旁属奔星"是也。
  庄饰华丽,侔於永宁。金盘宝铎,焕烂霞表。
  寺有三池,萑蒲菱藕,水物生焉。或黄甲紫鳞,出没於蘩藻,或青凫白雁,浮沈於绿水。<石辇>硙舂簸,皆用水功。伽蓝之妙,最得称首。
  时世好崇福,四月七日京师诸像皆来此寺,尚书祠曹录像凡有一千馀躯。至八日,以次入宣阳门,向阊阖宫前受皇帝散花。于时金花映日,宝盖浮云,幡幢若林,香烟似雾。梵乐法音,聒动天地。百戏腾骧,所在骈比。名僧德众,负锡为群,信徒法侣,持花成薮。车骑填咽,繁衍相倾。时有西域胡沙门见此,唱言佛国。
  至永熙年中,始诏国子祭酒邢子才为寺碑文。
  子才,河间人也。志性通敏,风情雅润,下帷覃思,温故知新,文宗学府,腾班马而孤上;英规胜范,凌许郭而独高。是以衣冠之士,辐凑其门,怀道之宾,去来满室。升其堂者,若登孔氏之门;沾其赏者,犹听东吴之句。籍甚当时,声驰遐迩。正光末,解褐为世宗挽郎,奉朝请。寻进中书侍郎、黄门[侍郎]。子才洽闻博见,无所不通,军国制度,罔不访及。自王室不靖,虎门业废。后迁国子祭酒,谟训上庠。子才罚惰赏勤,专心劝诱,青领之生,竟怀雅术。洙、泗之风,兹焉复盛。永熙年末,以母老辞,帝不许之。子才恪请,辞情恳至,涕泪俱下,帝乃许之。诏以光禄大夫归养私庭,所在之处,给事力五人,岁一朝,以备顾问。王侯祖道,若汉朝之送二疏。暨皇居徙邺,民讼殷繁,前革后沿,自相与夺,法吏疑狱,簿领成山。乃敕子才与散骑常侍温子昇撰《麟趾新制》十五篇。省府以之决疑,州郡用为治本。武定中,除骠骑大将军、西兖州刺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后徵为中书令。时戎马在郊,朝廷多事,国礼朝仪,咸自子才出。所制诗赋诏策章表碑颂赞记五百篇,皆传於世。邻国钦其模楷,朝野以为美谈也。
  大统寺,在景明寺西,即所谓利民里。寺南有三公令史高显略宅。
  每夜见赤光行於堂前,如此者非一。向光明所掘地丈馀,得黄金百斤,铭云:"苏秦家金,得者为吾造功德。"显略遂造招福寺。人谓此地是苏秦旧宅。当时元义秉政,闻其得金,就略索之,以二十斤与之。
  衒之按:苏秦时未有佛法,功德者不必是寺,应是碑铭之类,颂其声迹也。
  东有秦太上公二寺,在景明南一里。西寺,太后所立;东寺,皇姨所建。
  并为父追福,因以名之。时人号为双女寺。 
  并门邻洛水,林木扶疏,布叶垂阴。各有五层浮图一所,高五十丈,素采画工,比於景明。至於六斋,常有中黄门一人监护,僧舍衬施供具,诸寺莫及焉。
  寺东有灵台一所,基址虽颓,犹高五丈馀,即是汉光武帝所立者。灵台东辟雍,是魏武所立者。至我正光中造明堂於辟雍之西南,上圆下方,八窗四闼。汝南王复造砖浮图於灵台之上。
  孝昌初,妖贼四侵,州郡失据。朝廷设募征格於堂之北,从戎者拜旷掖将军、偏将军、裨将军。当时甲胄之士,号明堂队。时虎贲骆子渊者,自云洛阳人。昔孝昌年戍在彭城,其同营人樊元宝得假还京,子渊附书一封,令达其家,云:"宅在灵台南,近洛河,卿但是至彼,家人自出相看。"元宝如其言,至灵台南,了无人家可问。徙倚欲去。忽见一老翁来问,从何而来,徬徨於此。元宝具向道之。老翁云:"是吾儿也。"取书引元宝入,遂见馆阁崇宽,屋宇佳丽。既坐,命婢取酒。须臾见婢抱一死小儿而过,元宝初甚怪之。俄而酒至,色甚红,香美异常。兼设珍羞,海陆具备。饮讫,辞还,老翁送元宝出云:"后会难期,以为凄恨!"别甚殷勤。老翁还入,元宝不复见其门巷,但见高岸对水,渌波东倾,唯见一童子可年十五,新溺死,鼻中出血。方知所饮酒是其血也。及还彭城,子渊已失矣。元宝与子渊同戍三年,不知是洛水之神也。
  报德寺,高祖孝文皇帝所立也。为冯太后追福。在开阳门外三里。
  开阳门御道东有汉国子学堂,堂前有三种字石经二十五碑,表里刻之,写《春秋》、《尚书》二部,作篆、科斗、隶三种字,汉右中郎将蔡邕笔之遗迹也。犹有十八碑,馀皆残毁。
  复有石碑四十八枚,亦表里隶书,写《周易》、《尚书》、《公羊》、《礼记》四部。又《赞学》碑一所,并在堂前。魏文帝作《典论》六碑,至太和十七年犹有四碑。高祖题为劝学里。
  武定四年,大将军迁《石经》於邺。
  里有文觉、三宝、宁远三寺。周回有园,珍果出焉,有大谷梨承光之柰。承光寺亦多果木,柰味甚美,冠於京师。
  劝学里东有延贤里,里内有正觉寺,尚书令王肃所立也。
  肃字公懿,琅琊人也。伪齐雍州刺史奂之子也。赡学多通,才辞美茂,为齐秘书丞,太和十八年背逆归顺。时高祖新营洛邑,多所造制,肃博识旧事,大有裨益。高祖甚重之,常呼王生。延贤之名,因肃立之。
  肃在江南之日,聘谢氏女为妻,及至京师,复尚公主。谢作五言诗以赠之。其诗曰:"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公主代肃答谢云:"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肃甚有愧谢之色,遂造正觉寺以憩之。肃忆父非理受祸,常有子胥报楚之意,卑身素服,不听音乐,时人以此称之。肃初入国,不食羊肉及酪浆等物,常饭鲫鱼羹,渴饮茗汁。京师士子道肃一饮一斗,号为漏卮。经数年已后,肃与高祖殿会,食羊肉酪粥甚多。高祖怪之,谓肃曰:"卿中国之味也。羊肉何如鱼羹?茗饮何如酪浆?"肃对曰:"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乃水族之长。所好不同,并各称珍。以味言之,甚是优劣。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小国。唯茗不中与酪作奴。"高祖大笑。因举酒曰:"三三横,两两纵,谁能辨之赐金锺。"御史中尉李彪曰:"沽酒老妪瓮注瓨,屠儿割肉与秤同。"尚书右丞甄琛曰:"吴人浮水自云工,妓儿掷绳在虚空。"彭城王勰曰:"臣始解此字是习字。"高祖即以金锺赐彪。朝廷服彪聪明有智,甄琛和之亦速。彭城王谓肃曰:"卿不重齐鲁大邦,而爱邾莒小国。"肃对曰:"乡曲所美,不得不好。"彭城王重谓曰:"卿明日顾我,为卿设邾莒之食,亦有酪奴。"因此复号茗饮为酪奴。
  时给事中刘缟慕肃之风,专习茗饮。彭城王谓缟曰:"卿不慕王侯八珍,好苍头水厄。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内有学颦之妇,以卿言之,即是也。"其彭城王家有吴奴,以此言戏之。自是朝贵宴会虽设茗饮,皆耻不复食,唯江表残民远来降者好之。后萧衍子西丰侯萧正德归降,时元义欲为之设茗,先问:"卿於水厄多少?"正德不晓义意,答曰:"下官生於水乡,而立身以来,未遭阳侯之难。"元义与举坐之客皆笑焉。
  龙华寺,广陵王所立也。追圣寺,北海王所立也。并在报德寺之东。法事僧房,比秦太上公。京师寺皆种杂果,而此三寺园林茂盛,莫之与争。
  宣阳门外四里,至洛水上,作浮桥,所谓永桥也。
  神龟中,常景为《汭颂》。其辞曰:"浩浩大川,泱泱清洛,导源熊耳,控流巨壑,纳穀吐伊,贯周淹亳,近达河宗,远朝海若。兆唯洛食,实曰土中,上应张柳,下据河嵩。寒暑攸叶,日月载融,帝世光宅,函夏同风。前临少室,却负太行,制岩东邑,峭峘西疆。四险之地,六达之庄,恃德则固,失道则亡。详观古列,考见丘坟,乃禅乃革,或质或文。周馀九列,汉季三分,魏风衰晚,晋景雕曛。天地发挥,图书受命,皇建有极,神功无竞。魏箓仰天,玄符握镜。玺运会昌,龙图受命。乃睠书轨,永怀保定。敷兹景迹,流美洪模,袭我冠冕,正我神枢。水陆兼会,周郑交衢。爰勒洛汭,敢告中区。"
  南北两岸有华表,举高二十丈,华表上作凤凰似欲冲天势。
  永桥以南,圜丘以北,伊洛之间,夹御道,东有四夷馆,一曰金陵,二曰燕然,三曰扶桑,四曰崦嵫。道西有四夷里,一曰归正,二曰归德,三曰慕化,四曰慕义。吴人投国者,处金陵馆,三年已后,赐宅归正里。
  景明初,伪齐建安王萧宝寅来降,封会稽公,为筑宅於归正里。后进爵为齐王,尚南阳长公主。宝寅耻与夷人同列,令公主启世宗,求入城内,世宗从之,赐宅於永安里。正光四年中,萧衍子西丰侯萧正德来降,处金陵馆,为筑宅归正里,正德舍宅为归正寺。
  北夷来附者处燕然馆,三年已后,赐宅归德里。
  正光元年,蠕蠕主郁久闾阿那肱来朝,执事者莫知所处。中书舍人常景议云:"咸宁中,单于来朝,晋世处之王公特进之下,可班郍肱蕃王仪同之间。"朝廷从其议。又处之燕然馆,赐宅归德里。北夷酋长遣子入侍者,常秋来春去,避中国之热,时人谓之雁臣。
  东夷来附者,处扶桑馆,赐宅慕化里。西夷来附者,处崦嵫馆,赐宅慕义里。自葱岭已西,至於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款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所谓尽天地之区已。乐中国土风因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民,万有馀家。门巷修整,阊阖填列。青槐荫陌,绿柳垂庭。天下难得之货,咸悉在焉。
  别立市於洛水南,号曰四通市,民间谓永桥市。伊洛之鱼,多於此卖,士庶须脍,皆诣取之。鱼味甚美。京师语曰:"洛鲤伊鲂,贵於牛羊。"
  永桥南道东有白象、狮子二坊。
  白象者,永平二年乾陀罗国胡王所献。背施五采屏风、七宝坐床,容数人,真是异物。常养象於乘黄曹,象常坏屋败墙,走出於外。逢树即拔,遇墙亦倒。百姓惊怖,奔走交驰。太后遂徙象於此坊。
  狮子者,波斯国胡王所献也。为逆贼万俟丑奴所获,留於寇中。永安末,丑奴破灭,始达京师。庄帝谓侍中李彧曰:"朕闻虎见狮子必伏,可觅试之。"於是诏近山郡县捕虎以送。巩县、山阳并送二虎一豹。帝在华林园观之,於是虎豹见狮子,悉皆瞑目,不敢仰视。园中素有一盲熊,性甚驯,帝令取试之。虞人牵盲熊至,闻狮子气,惊怖跳踉,曳锁而走。帝大笑。普泰元年,广陵王即位,诏曰:"禽兽囚之,则违其性,宜放还山林。"狮子亦令送归本国。送狮子者以波斯道远,不可送达,遂在路杀狮子而返。有司纠劾,罪以违旨论,广陵王曰:"岂以狮子而罪人也?"遂赦之。
  菩提寺,西域胡人所立也,在慕义里。
  沙门达多发冢取砖,得一人以进。时太后与明帝在华林都堂,以为妖异,谓黄门侍郎徐纥曰:"上古以来,颇有此事否?"纥曰:"昔魏时发冢,得霍光女婿范明友家奴,说汉朝废立,与史书相符。此不足为异也。"后令纥问其姓名,死来几年,何所饮食?死者曰:"臣姓崔,名涵,字子洪,博陵安平人也。父名畅,母姓魏,家在城西准财里。死时年十五,今满二十七,在地下十有二年,常似醉卧,无所食也。时复游行,或遇饭食,如似梦中,不甚辨了。"后即遣门下录事张雋诣阜财里,访涵父母,果得崔畅,其妻魏氏。雋问畅曰:"卿有儿死否?"畅曰:"有息子涵,年十五而死。"雋曰:"为人所发,今日苏活,在华林园中,主上故遣我来相问。"畅闻惊怖曰:"实无此儿,向者谬言。"雋还,具以实陈闻,后雋遣送涵回家。畅闻涵至,门前起火,手持刀,魏氏把桃枝。谓曰:"汝不须来!吾非汝父,汝非吾子,急手速去,可得无殃!"涵遂舍去,游於京师。常宿寺门下,汝南王赐黄衣一具。涵性畏日,不敢仰视,又畏水火及兵刃之属。常走於逵路,遇疲则止,不徐行也。时人犹谓是鬼。洛阳大市北奉终里,里内之人,多卖送死人之具及诸棺椁,涵谓曰:"作柏木棺,勿以桑木为欀。"人问其故,涵曰:"吾在地下见发鬼兵,有一鬼诉称:是柏棺,应免。主兵吏曰:'尔虽柏棺,桑木为欀。'遂不免。"京师闻此,柏木踊贵。人疑卖棺者货涵发此等之言也。
  高阳王寺,高阳王雍之宅也,在津阳门外三里御道西。雍为尔朱荣所害也,舍宅以为寺。
  正光中,雍为丞相,给舆、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贵极人臣,富兼山海。居止第宅,匹於帝宫。白壁丹楹,窈窕连亘,飞檐反宇,轇轕周通。僮仆六千,妓女五百,隋珠照日,罗衣从风,自汉晋以来,诸王豪侈未之有也。出则鸣驺御道,文物成行,铙吹响发,笳声哀转。入则歌姬舞女,击筑吹笙,丝管迭奏,连宵尽日。其竹林鱼池,侔於禁苑,芳草如积,珍木连阴。
  雍嗜口味,厚自奉养,一食必以数万钱为限。海陆珍羞,方丈於前。陈留侯李崇谓人曰:"高阳一食,敌我千日。"崇为尚书令,仪同三司,亦富倾天下,僮仆千人。而性多俭吝,恶衣粗食。食常无肉,止有韭茹、韭菹。崇客李元佑语人云:"李令公一食十八种。"人问其故,元佑曰:"二九一十八。"闻者大笑,世人即以为讥骂。
  及雍薨后,诸妓悉令入道,或有嫁者。美人徐月华,善弹箜篌,能为《明妃出塞》之曲歌,闻者莫不动容。永安中,与卫将军原士康为侧室,宅近青阳门。徐鼓箜篌而歌,哀声入云,行路听者,俄而成市。徐常语士康曰:"王有二美姬,一名脩容,二名艳姿,并蛾眉皓齿,洁貌倾城。脩容亦能为《绿水歌》,艳姿善《火凤舞》,并爱倾后室,宠冠诸姬。"士康闻此,遂常令徐歌《绿水》、《火凤》之曲焉。
  高阳宅北有中甘里。
  里内颍川荀子文,年十三,幼而聪辨,神情卓异,虽黄琬、文举无以加之。正光初,广宗潘崇和讲《服氏春秋》於城东昭义里,子文摄齐北面,就和受道。时赵郡李才问子文曰:"荀生住在何处?"子文对曰:"仆住在中甘里。"才曰:"何为住城南?"城南有四夷馆,才以此讥之。子文对曰:"国阳胜地,卿何怪也?若言川涧,伊洛峥嵘。语其旧事,灵台《石经》。招提之美,报德、景明。当世富贵,高阳、广平。四方风俗,万国千城。若论人物,有我无卿!"才无以对之。崇和曰:"汝、颖之士利如锥,燕、赵之士钝如锤,信非虚言也。"举学皆笑焉。
  崇虚寺,在城西,即汉之濯龙园也。
  延熹九年,桓帝祠老子於濯龙园,设华盖之座,用郊天之乐,此其地也。
  高祖迁京之始,以地给民,憩者多见妖怪,是以人皆去之,遂立寺焉。
 
洛阳伽蓝记卷第四 城西
  冲觉寺,太傅清河王怿舍宅所立也,在西明门外一里御道北。
  怿,亲王之中,最有名行,世宗爱之,特隆诸弟。延昌四年世宗崩,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并受遗诏,辅翼孝明。时帝始年六岁,太后代摠万几,以怿明德茂亲,体道居正,事无大小,多谘询之。是以熙平、神龟之际,势倾人主,第宅丰大,逾於高阳。西北有楼,出凌云台,俯临朝市,目极京师,古诗所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者也。楼下有儒林馆、延宾堂,形制并如清暑殿。土山钓池,冠於当世。斜峰入牖,曲沼环堂,树响飞嘤,阶丛花药。怿爱宾客,重文藻,海内才子,莫不辐辏。府僚臣佐,并选雋民。至於清晨明景,骋望南台,珍羞具设,琴笙并奏,芳醴盈罍,佳宾满席。使梁王愧兔园之游,陈思惭雀台之燕。
  正光初,元乂秉权,闭太后於后宫,薨怿於下省。孝昌元年,太后还总万机,追赠怿太子太师、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辒辌车,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挽歌二部,葬礼依晋安平王孚故事。谥曰文献。图怿像於建始殿。拔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为黄门侍郎,徙王国三卿为执戟者,近代所无也。
  为文献追福,建五层浮图一所,工作与瑶光寺相似也。
  宣忠寺,侍中司州牧城阳王徽所立也,在西阳门外一里御道南。
  永安中,北海入洛,庄帝北巡,自馀诸王,各怀二望,惟徽独从庄帝至长子城。大兵阻河,雌雄未决,徽愿入洛阳,舍宅为寺。及北海败散,国道重晖,遂舍宅焉。
  永安末,庄帝谋杀尔朱荣,恐事不果,请计於徽。徽曰:"以生太子为辞,荣必入朝,因以毙之。"庄帝曰:"后怀孕未十月,今始九月,可尔已不?"徽曰:"妇生产子,有延月者,有少月者,不足为怪。"帝纳其谋,遂唱生太子,遣徽特至太原王第,告云皇储诞育。值荣与上党王天穆博戏,徽脱荣帽,懽舞盘旋。徽素大度量,喜怒不形於色,绕殿内外懽叫,荣遂信之,与穆并入朝。庄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升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然后行事。荣、穆既诛,拜徽太师司马,馀官如故,典统禁兵,偏被委任。及尔朱兆擒庄帝,徽投前洛阳令寇祖仁。祖仁一门刺史,皆是徽之将校,以有旧恩,故往投之。祖仁谓子弟等曰:"时闻尔朱兆募城阳王甚重,擒获者千户侯。今日富贵至矣!"遂斩送之。徽初投祖仁家,赍金一百斤、马五十疋,祖仁利其财货,故行此事。所得金马,緦亲之内均分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信矣。兆得徽首,亦不勋赏祖仁。兆忽梦徽云:"我有黄金二百斤、马一百疋,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悟觉,即自思量:城阳禄位隆重,未闻清贫,常自入其家采掠,本无金银,此梦或真。至晓掩祖仁,徵其金马。祖仁谓人密告,望风款服,云:"实得金一百斤,马五十疋。"兆疑其藏隐,依梦徵之。祖仁诸房素有金三十斤,马三十疋,尽送致兆,犹不充数。兆乃发怒捉祖仁,悬首高树,大石坠足,鞭捶之,以及於死。时人以为交报。
  杨衒之云:"崇善之家,必有馀庆;积祸之门,殃所毕集。祖仁负恩反噬,贪货杀徽,徽即讬梦增金马,假手於兆,还以毙之。使祖仁备经楚挞,穷其涂炭,虽魏侯之笞田蚡,秦主之刺姚苌,以此论之,不能加也。"
  宣忠寺东王典御寺,阉官王桃汤所立也。
  时阉官伽蓝皆为尼寺,唯桃汤独造僧寺,世人称之英雄。
  门有三层浮屠一所,工逾昭义。宦者招提,最为入室。至於六斋,常击鼓歌舞也。
  白马寺,汉明帝所立也。佛教入中国之始。
  寺在西阳门外三里御道南。帝梦金神,长丈六,项背日月光明。胡神号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经像焉。时以白马负经而来,因以为名。
  明帝崩,起祗洹於陵上。自此以后,百姓冢上或作浮图焉。
  寺上经函,至今犹存。常烧香供养之,经函时放光明,耀於堂宇,是以道俗礼敬之,如仰真容。
  浮屠前,荼林蒲萄异於馀处,枝叶繁衍,子实甚大。荼林实重七斤,蒲萄实伟於枣,味并殊美,冠於中京。帝至熟时,常诣取之。或复赐宫人,宫人得之,转饷亲戚,以为奇味。得者不敢辄食,乃历数家。京师语曰:"白马甜榴,一实直牛。"
  有沙门宝公者,不知何处人也,形貌丑陋,心机通达,过去未来,预睹三世。发言似谶,不可得解,事过之后,始验其实。胡太后闻之,问以世事。宝公曰:"把粟与鸡呼朱朱。"时人莫之能解。建义元年,后为尔朱荣所害,始验其言。时亦有洛阳人赵法和请占早晚当有爵否。宝公曰:"大竹箭,不须羽。东厢屋,急手作。"时不晓其意。经十馀日,法和父丧。大竹箭者,苴杖;东厢屋者,倚庐。造《十二辰歌》,终其言也。
  宝光寺,在西阳门外御道北。有三层浮图一所,以石为基,形制甚古,画工雕刻。
  隐士赵逸见而叹曰:"晋朝石塔寺,今为宝光寺也!"人问其故,逸曰:"晋朝三十二寺尽皆湮灭,唯此寺独存。"指园中一处,曰:"此是浴堂,前五步,应有一井。"众僧掘之,果得屋及井焉。井虽填塞,砖口如初,浴堂下犹有石数十枚。当时园地平衍,果菜葱青,莫不叹息焉。
  园中有一海,号"咸池"。葭菼被岸,菱荷覆水,青松翠竹,罗生其旁。京邑士子,至於良辰美日,休沐告归,徵友命朋,来游此寺。雷车接轸,羽盖成阴。或置酒林泉,题诗花圃,折藕浮瓜,以为兴適。
  普泰末,雍州刺史陇西王尔朱天光摠士马於此寺。寺门无何都崩,天光见而恶之。其年天光战败,斩於东市也。
  法云寺,西域乌场国胡沙门昙摩罗所立也。在宝光寺西,隔墙并门。
  摩罗聪慧利根,学穷释氏。至中国,即晓魏言隶书,凡闻见,无不通解,是以道俗贵贱,同归仰之。作祗洹寺一所,工制甚精。
  佛殿僧房,皆为胡饰。丹素炫彩,金玉垂辉,摹写真容,似丈六之见鹿苑;神光壮丽,若金刚之在双林。伽蓝之内,花果蔚茂,芳草蔓合,嘉木被庭。京师沙门好胡法者,皆就摩罗受持之。戒行真苦,难可揄扬。秘咒神验,阎浮所无。咒枯树能生枝叶,咒人变为驴马,见之莫不忻怖。西域所赍舍利骨及佛牙经像皆在此寺。
  寺北有侍中尚书令临淮王彧宅。
  彧博通典籍,辨慧清悟,风仪详审,容止可观。至三元肇庆,万国齐臻,金蝉曜首,宝玉鸣腰,负荷执笏,逶迤复道,观者忘疲,莫不叹服。彧性爱林泉,又重宾客。至於春风扇扬,花树如锦,晨食南馆,夜游后园,僚寀成群,俊民满席。丝桐发响,羽觞流行,诗赋并陈,清言乍起,莫不饮其玄奥,忘其褊郄焉。是以入彧室者,谓登仙也。荆州秀才张斐常为五言,有清拔之句云:"异林花共色,别树鸟同声。"彧以蛟龙锦赐之,亦有得绯绯绫者。唯河东裴子明为诗不工,罚酒一石。子明八斗而醉眠,时人譬之山涛。及尔朱兆入京师,彧为乱兵所害,朝野痛惜焉。
  出西阳门外四里御道南,有洛阳大市,周回八里。市南有皇女台,汉大将军梁冀所造,犹高五丈馀。景明中比丘道恒立灵仙寺於其上。台西有河阳县,台东有侍中侯刚宅。市西北有土山鱼池,亦冀之所造。
  即汉书所谓:"采土筑山,十里九阪,以象二崤"者。
  市东有通商、达货二里。里内之人尽皆工巧屠贩为生,资财巨万。
  有刘宝者,最为富室。州郡都会之处皆立一宅,各养马十疋,至於盐粟贵贱,市价高下,所在一例。舟车所通,足迹所履,莫不商贩焉。是以海内之货,咸萃其庭,产匹铜山,家藏金穴。宅宇逾制,楼观出云,车马服饰拟於王者。
  市南有调音、乐律二里。里内之人,丝竹讴歌,天下妙伎出焉。
  有田僧超者,善吹笳,能为《壮士歌》、《项羽吟》,征西将军崔延伯甚爱之。正光末,高平失据,虎吏充斥。贼帅万俟丑奴寇暴泾岐之间,朝廷为旰食,诏延伯总步骑五万讨之。延伯出师於洛阳城西张方桥,即汉之夕阳亭也。时公卿祖道,车骑成列。延伯危冠长剑耀武於前,僧超吹《壮士笛曲》於后,闻之者懦夫成勇,剑客思奋。延伯胆略不群,威名早著,为国展力,二十馀年,攻无全城,战无横陈,是以朝廷倾心送之。延伯每临阵令僧超为《壮士声》,甲胄之士莫不踊跃。延伯单马入阵,旁若无人,勇冠三军,威镇戎竖。二年之间,献捷相继。丑奴募善射者射僧超,亡,延伯悲惜哀恸,左右谓伯牙之失钟子期不能过也。后延伯为流矢所中,卒於军中。於是五万之师,一时溃散。
  市西有延酤、治觞二里。里内之人多酝酒为业。
  河东人刘白堕善能酿酒。季夏六月,时暑赫晞,以甖贮酒,暴於日中,经一旬,其酒不动。饮之香美而醉,经月不醒。京师朝贵多出郡登藩,远相饷馈,逾于千里,以其远至,号曰"鹤觞",亦名"骑驴酒"。永熙年中南青州刺史毛鸿宾赍酒之蕃,路逢贼盗,饮之即醉,皆被擒获,因复命"擒奸酒"。游侠语曰: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堕春醪。
  市北慈孝、奉终二里。里内之人以卖棺椁为业,赁輀车为事。
  有挽歌孙岩,娶妻三年,不脱衣而卧。岩因怪之,伺其睡,阴解其衣,有毛长三尺,似野狐尾。岩惧而出之。妻临去,将刀截岩发而走,邻人逐之,变成一狐,追之不得。其后京邑被截发者,一百三十馀人。初变妇人,衣服靓妆,行于道路,人见而悦近之,皆被截发。当时有妇人着彩衣者,人皆指为狐魅。熙平二年四月有此,至秋乃止。
  别有阜财、金肆二里,富人在焉。凡此十里,多诸工商货殖之民,千金比屋,层楼对出,重门启扇,阁道交通,迭相临望。金银锦绣,奴婢缇衣,五味八珍,仆隶毕口。神龟年中,以工商上僣,议不听金银锦绣。虽立此制,竟不施行。
  阜财里内有开善寺,京兆人韦英宅也。英早卒,其妻梁氏不治丧而嫁,更纳河内人向子集为夫,虽云改嫁,仍居英宅。英闻梁氏嫁,白日来归,乘马将数人至於庭前,呼曰:"阿梁!卿忘我也?"子集惊怖,张弓射之,应弦而倒,即变为桃人。所骑之马亦变为茅马,从者数人尽化为蒲人。梁氏惶惧,舍宅为寺。
  南阳人侯庆有铜像一躯,可高丈馀。庆有牛一头,拟货为金色,遇急事,遂以牛他用之。经二年,庆妻马氏忽梦此像谓之曰:"卿夫妇负我金色久而不偿,今取卿儿丑多以偿金色焉。"马氏悟觉,心不遑安。至晓,丑多得病而亡。庆年五十,唯有一子,悲哀之声,感於行路。丑多亡日,像自然金色,光照四邻。一里之内,咸闻香气。僧俗长幼,皆来观睹。尚书右仆射元稹闻里内频有怪异,遂改阜财里为齐谐里也。
  自延酤以西,张方沟以东,南临洛水,北达芒山,其间东西二里,南北十五里,并名为寿丘里,皇宗所居也。民间号为王子坊。
  当时四海晏清,八荒率职,缥囊纪庆,玉烛调辰,百姓殷阜,年登俗乐。鳏寡不闻犬豕之食,焭独不见牛马之衣。於是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夸竞。崇门丰室,洞户连房,飞馆生风,重楼起雾。高台芳榭,家家而筑;花林曲池,园园而有。莫不桃李夏绿,竹柏冬青。而河间王琛最为豪首。常与高阳争衡,造文柏堂,形如徽音殿。置玉井金罐,以五色缋为绳。妓女三百人,尽皆国色。有婢朝云,善吹篪,能为团扇歌、陇上声。琛为秦州刺史,诸羌外叛,屡讨之不降。琛令朝云假为贫妪,吹篪而乞。诸羌闻之,悉皆流涕。迭相谓曰:"何为弃坟井,在山谷为寇也?"即相率归降。秦民语曰:"快马健儿,不如老妪吹篪。"琛在秦州,多无政绩,遣使向西域求名马,远至波斯国,得千里马,号曰"追风赤骥"。次有七百里者十馀匹,皆有名字。以银为槽,金为锁环,诸王服其豪富。琛常语人云:"晋室石崇,乃是庶姓,犹能雉头狐掖,画卵雕薪,况我大魏天王,不为华侈?"造迎风馆於后园,窗户之上,列钱青琐,玉凤衔铃,金龙吐佩。素柰朱李,枝条入檐,伎女楼上,坐而摘食。琛常会宗室,陈诸宝器。金瓶银瓮百馀口,瓯檠盘盒称是。自馀酒器,有水晶钵、玛瑙杯、琉璃碗、赤玉卮数十枚,作工奇妙,中土所无,皆从西域而来。又陈女乐及诸名马,复引诸王按行府库,锦罽珠玑,冰罗雾縠,充积其内,绣缬、绫、丝彩、越葛、钱绢等,不可数计。琛忽谓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融立性贪暴,志欲无限,见之惋叹,不觉生疾,还家卧三日不起。江阳王继来省疾,谓曰:"卿之财产,应得抗衡,何为叹羡,以至於此?"融曰:"常谓高阳一人,宝货多於融,谁知河间,瞻之在前。"继笑曰:"卿欲作袁术之在淮南,不知世间复有刘备也?"融乃蹶起,置酒作乐。
  于时国家殷富,库藏盈溢,钱绢露积於廊者,不可较数。及太后赐百官负绢,任意自取,朝臣莫不称力而去。唯融与陈留侯李崇负绢过任,蹶倒伤踝。(太后即不与之,令其空出,时人笑焉。)侍中崔光止取两匹,太后问:"侍中何少?"对曰:"臣有两手,唯堪两疋,所获多矣。"朝贵服其清廉。
  经河阴之役,诸元歼尽,王侯第宅,多题为寺。寿丘里闾,列刹相望,祗洹郁起,宝塔高凌。四月初八日,京师士女多至河间寺。观其廊庑绮丽,无不叹息,以为蓬莱仙室亦不是过。入其后园,见沟渎蹇产,石磴嶕峣,朱荷出池,绿萍浮水,飞梁跨阁,高树出云,咸皆唧唧,虽梁王兔苑想之不如也。
  追先寺,侍中尚书令东平王略之宅也。
  略生而岐嶷,幼则老成。博洽群书,好道不倦。神龟中为黄门侍郎。元乂专政,虐加宰辅。略密与其兄相州刺史中山王熙欲起义兵,问罪君侧,雄规不就,衅起同谋。略兄弟四人,并罹涂炭。唯略一身逃命江左。萧衍素闻略名,见其器度宽雅,文学优赡,甚敬重之。谓曰:"洛中如王者几人?"略对曰:"臣在本朝之日,承乏摄官。至於宗庙之美,百官之富,鸳鸾接翼,杞梓成阴,如臣之比,赵咨所云:车载斗量,不可数尽。"衍大笑,乃封略为中山王,食邑千户,仪比王子。又除宣城太守,给鼓吹一部,剑卒千人。略为政清肃,甚有治声。江东朝贵,侈於矜尚,见略入朝,莫不惮其进止。寻迁信武将军,衡州刺史。孝昌元年,明帝宥吴人江革,请略归国。江革者,萧衍之大将也。萧衍谓曰:"朕宁失江革,不得无王。"略曰:"臣遭家祸难,白骨未收。乞还本朝,叙录存没。"因即悲泣,衍哀而遣之。乃赐钱五百万,金二百斤,银五百斤,锦绣宝玩之物,不可称数。亲帅百官送於江上,作五言诗赠者百馀人。凡见礼敬如此比。略始济淮,明帝拜略侍中,义阳王,食邑千户。略至阙,诏曰:"昔刘苍好善,利建东平,曹植能文,大启陈国,是用声彪盘石,义郁维城。侍中义阳王略体自藩华,门勋夙著,内润外朗,兄弟伟如。既见义忘家,捐生殉国,永言忠烈,何日忘之?往虽弛担为梁,今便言旋阙下,有志有节,能始能终,方传美丹青,悬诸日月。略前未至之日,即心立称,故封义阳。然国既边地,寓食他邑,求之二三,未为尽善,宜比德均封,追芳曩烈。可改封东平王,户数如前。"寻进尚书令、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侍中如故。略从容闲雅,本自天资,出南入北,转复高迈。言论动止,朝野师模。建义元年薨於河阴,赠太保,谥曰 "文贞"。嗣王景式舍宅为此寺。
  融觉寺,清河文献王怿所立也,在阊阖门外御道南。有五层浮图一所,与冲觉寺齐等。佛殿僧房,充溢三里。比丘昙谟最善於禅学,讲《涅槃》、《华严》,僧徒千人。天竺国胡沙门菩提流支见而礼之,号为菩萨。
  流支解佛义,知名西土,诸夷号为罗汉,晓魏言及隶书,翻十地楞伽及诸经论二十三部。虽石室之写金言,草堂之传真教,不能过也。流支读昙谟最《大乘义章》,每弹指赞叹,唱言微妙。即为胡书写之,传之於西域,西域沙门常东向遥礼之,号昙谟最为东方圣人。
  大觉寺,广平王怀舍宅立也,在融觉寺西一里许。北瞻芒岭,南眺洛汭,东望宫阙,西顾旗亭,禅皋显敞,实为胜地。
  是以温子升碑云:"面水背山,左朝右市"是也。
  怀所居之堂,上置七佛,林池飞阁,比之景明。至於春风动树,则兰开紫叶,秋霜降草,则菊吐黄花。名僧大德,寂以遣烦。永熙年中,平阳王即位,造砖浮图一所,是土石之工,穷精极丽,诏中书舍人温子升以为文也。
  永明寺,宣武皇帝所立也,在大觉寺东。时佛法经像盛於洛阳,异国沙门,咸来辐辏,负锡持经,適兹乐土。世宗故立此寺以憩之。房庑连亘,一千馀间。庭列脩竹,檐拂高松,奇花异草,骈阗堦砌。百国沙门,三千馀人。
  西域远者,乃至大秦国。尽天地之西垂,耕耘绩纺,百姓野居,邑屋相望,衣服车马,拟仪中国。
  南中有歌营国,去京师甚远,风土隔绝,世不与中国交通,虽二汉及魏亦未曾至也。今始有沙门菩提拔陀至焉。自云:"北行一月日,至勾稚国。北行十一日,至典孙国。从典孙国北行三十日,至扶南国。方五千里,南夷之国,最为强大。民户殷多,出明珠金玉及水精珍异,饶梹榔。从扶南国北行一月,至林邑国。出林邑,入萧衍国。"拔陀至杨州,岁馀,随杨州比丘法融来至京师。京师沙门问其南方风俗,拔陀云:"有古奴调国,乘四轮马为车。斯调国出火浣布,以树皮为之,其树入火不燃。凡南方诸国,皆因城郭而居,多饶珍丽。民俗淳善,质直好义,亦与西域、大秦、安息、身毒诸国交通往来,或三方四方,浮浪乘风,百日便至。率奉佛教,好生恶煞。"
  寺西有宜年里。里内有陈留王景皓、侍中安定公胡元吉等二宅。
  景皓者,河州刺史陈留庄王祚之子。立性虚豁,少有大度,爱人好士,待物无遗。夙善玄言道家之业,遂舍半宅安置佛徒,演唱大乘数部。并进京师大德超、光、<日延>、荣四法师,三藏胡沙门菩提流支等咸预其席。诸方伎术之士,莫不归赴。时有奉朝请孟仲晖者,武城人也。父宾,金城太守。晖志性聪明,学兼释氏,四谛之义,穷其旨归。恒来造第,与沙门论议,时号为玄宗先生。晖遂造人中夹纻像一躯,相好端严,希世所有。置皓前厅,须臾弥宝坐。永安二年中,此像每夜行绕其坐,四面脚迹,隐地成文。於是士庶异之,咸来观瞩。由是发心者,亦复无量。永熙三年秋,忽然自去,莫知所之。其年冬,而京师迁邺。武定五年,晖为洛州开府长史,重加采访,寥无影迹。
  出阊阖门城外七里,有长分桥。
  中朝时以穀水浚急,注於城下,多坏民家,立石桥以限之,长则分流入洛,故名曰长分桥。或云:"晋河间王在长安,遣张方征长沙王,营军於此,因名为张方桥也。"未知孰是。今民间讹语,号为张夫人桥。
  朝士送迎,多在此处。
  长分桥西,有千金堰。
  计其水利,日益千金,因以为名。
  昔都水使者陈勰所造,令备夫一千,岁恒修之。
 
洛阳伽蓝记卷第五 城北
  禅虚寺,在大夏门外御道西。寺前有阅武场,岁终农隙,甲士习战,千乘万骑,常在於此。
  有羽林马僧相善牴角戏,掷戟与百尺树齐等。虎贲张车渠,掷刀出楼一丈。帝亦观戏在楼,恒令二人对为角戏。
  中朝时宣武场在大夏门东北,今为光风园,苜蓿生焉。
  凝圆寺,阉官济州刺史贾璨所立也。在广莫门外一里御道东,所谓永平里也。
  注:即汉太上王广处。迁京之初,创居此里,值母亡,舍以为寺。
  地形高显,下临城阙。房庑精丽,竹柏成林,实是净行息心之所也。王公卿士来游观为五言者,不可胜数。
  洛阳城东北有上商里,殷之顽民所居处也,高祖名闻义里。
  迁京之始,朝士住其中,迭相几刺,竟皆去之。惟有造瓦者止其内,京师瓦器出焉。世人歌曰:"洛城东北上商里,殷之顽民昔所止。今日百姓造瓮子,人皆弃去住者耻。"唯冠军将军郭文远游憩其中,堂宇园林,匹於邦君。时陇西李元谦乐双声语,常经文远宅前过,见其门阀华美,乃曰:"是谁第宅?过佳!"婢春风出曰:"郭冠军家。"元谦曰:"凡婢双声。"春风曰:"儜奴慢骂。"元谦服婢之能,於是京邑翕然传之。
  闻义里有敦煌人宋云宅,云与惠生俱使西域也。
  神龟元年十一月冬,太后遣崇立寺比丘惠生向西域取经,凡得一百七十部,皆是大乘妙典。
  初发京师,西行四十日,至赤岭,即国之西疆也,皇魏关防正在於此。
  赤岭者,不生草木,因以为名。其山有鸟鼠同穴。异种共类,鸟雄鼠雌,共为阴阳,即所谓鸟鼠同穴。
  发赤岭西行二十三日,渡流沙,至吐谷浑国。路中甚寒,多饶风雪,飞沙走砾,举目皆满,唯土谷浑城左右暖於馀处。其国有文字,况同魏。风俗政治,多为夷法。
  从吐谷浑西行三千五百里,至鄯善城。其城自立王,为土谷浑所吞。今城是土谷浑第二息宁西将军,总部落三千,以御西胡。
  从鄯善西行一千六百四十里,至左末城。城中居民可有百家,土地无雨,决水种麦,不知用牛,耒耜而田。城中图佛与菩萨,乃无胡貌,访古老,云是吕光伐胡所作。从左末城西行一千二百七十五里至末城。城傍花果似洛阳,惟土屋平头为异也。
  从末城西行二十二里至捍<麻女上下结构>城。城南十五里有一大寺,三百馀众僧。有金像一躯,举高丈六,仪容超绝,相好炳然,面恒东立,不肯西顾。父老传云:"此像本从南方腾空而来,于阗国王亲见礼拜,载像归,中路夜宿,忽然不见。遣人寻之,还来本处。即起塔,封四百户以供洒扫。户人有患,以金箔贴像所患处,即得阴愈。后人於像边造丈六像者及诸像塔,乃至数千,悬彩幡盖,亦有万计。魏国之幡过半矣。幅上隶书,多云太和十九年、景明二年、延昌二年。唯有一幅,观其年号是姚兴时幡。
  从捍<麻女上下结构>城西行八百七十八里,至于阗国。王头著金冠,似鸡帻,头后垂二尺生绢,广五寸,以为饰。威仪有鼓角金钲,弓箭一具,戟二枝,槊五张。左右带刀,不过百人。其俗妇人袴衫束带,乘马驰走,与丈夫无异。死者以火焚烧,收骨葬之,上起浮图。居丧者翦发<嫠女换为刀>面,以为哀戚。发长四寸,即就平常。唯王死不烧,置之棺中,远葬於野,立庙祭祀,以时思之。
  于阗王不信佛法。有商胡将一比丘名毗卢旃在城南杏树下,向王伏罪云:"今辄将异国沙门来在城南杏树下。"王闻忽怒,即往看毗卢旃。旃语王曰:"如来遣我来,令王造覆盆浮图一所,使王祚永隆。"王言:"令我见佛,当即从命。"毗卢旃鸣钟告佛,即遣罗睺罗变形为佛,从空而现真容。王五体投地,即於杏树下置立寺舍,画作罗睺罗像,忽然自灭。于阗王更作精舍笼之。令覆瓮之影恒出屋外。见之者无不回向。其中有辟支佛靴,於今不烂,非皮非采,莫能审之。
  案于阗国境,东西不过三千馀里。
  神龟二年七月二十九日入朱驹波国。人民山居,五穀甚丰。食则面麦,不立屠煞。食肉者以自死肉。风俗言音与于阗相似,文字与波罗门同。其国疆界可五日行遍。
  八月初入汉盘陀国界。西行六日,登葱岭山。复西行三日,至钵盂城。三日至不可依山,其处甚寒,冬夏积雪。
  山中有池,毒龙居之。昔有三百商人止宿池侧,值龙忿怒,泛杀商人。盘陀王闻之,舍位与子,向乌场国学婆罗门咒。四年之中,尽得其术。还复王位,复咒池龙。龙变为人,悔过向王。即徙之葱岭山,去此池二千馀里。今日国王十三世祖也。
  自此以西,山路欹侧,长阪千里,悬崖万仞,极天之阻,实在於斯。太行、孟门,匹兹非险;崤关、垄阪,方此则夷。自发葱岭,步步渐高。如此四日,乃得至岭。依约中下,实半天矣!汉盘陀国正在山顶。自葱岭已西,水皆西流,世人云是天地之中。人民决水以种,闻中国田待雨而种,笑曰:"天何由可共期也?"城东有孟津河,东北流向沙勒。葱岭高峻,不生草木。是时八月,天气已冷,北风驱雁,飞雪千里。
  九月中旬入钵和国。高山深谷,崄道如常。国王所住,因山为城。人民服饰,惟有毡衣。地土甚寒,窟穴而居。风雪劲切,人畜相依。国之南界,有大雪山,朝融夕结,望若玉峰。
  十月之初,至<喝欠>哒国。土田庶衍,山泽弥望。居无城郭,游军而治。以毡为屋,随逐水草,夏则迁凉,冬则就温。乡土不识文字,礼教俱阙。阴阳运转,莫知其度。年无盈闰,月无大小,用十二月为一岁。受诸国贡献,南至牒罗,北尽敕勒,东被于阗,西及波斯,四十馀国皆来朝贺。王居大毡帐,方四十步,周回以氍毹为壁。王著锦衣,坐金床,以四金凤凰为床脚。见大魏使人,再拜跪受诏书。至於设会,一人唱,则客前,后唱,则罢会。唯有此法,不见音乐。
  <喝欠>哒国王妃亦著锦衣,长八尺奇,垂地三尺,使人擎之。头带一角,长三尺,以玫瑰五色珠装饰其上。王妃出则舆之,入坐金床,以六牙白象四狮子为床,自馀大臣妻皆随伞,头亦似有角,团圆垂下,状似宝盖。
  观其贵贱,亦有服章。四夷之中,最为强大。不信佛法,多事外神。杀生血食,器用七宝。诸国奉献,甚饶珍异。
  按<喝欠>哒国去京师二万馀里。
  十一月初入波知国。境土甚狭,七日行过。人民山居,资业穷煎,风俗凶慢,见王无礼。国王出入,从者数人。其国有水,昔日甚浅,后山崩截流,变为二池。毒龙居之,多有灾异。夏喜暴雨,冬则积雪,行人由之,多致难艰。雪有白光,照耀人眼,令人闭目,茫然无见。祭祀龙王,然后平复。
  十一月中旬入赊弥国。此国渐出葱岭,土田峣崅,民多贫困。峻路危道,人马仅通。一直一道,从钵卢勒国向乌场国,铁锁为桥,悬虚为渡,下不见底,旁无挽捉,倏忽之间,投躯万仞,是以行者望风谢路耳。
  十二月初入乌场国。北接葱岭,南连天竺,土气和暖,地方数千里。民物殷阜,匹临淄之神州,原田膴膴,等咸阳之上土。鞞罗施儿之所,萨埵投身之地,旧俗虽远,土风犹存。国王精进,菜食长斋,晨夜礼佛,击鼓吹贝,琵琶箜篌,笙箫备有。日中已后,始治国事。假有死罪,不立杀刑,唯徙空山,任其饮啄。事涉疑似,以药服之,清浊则验。随事轻重,当时即决。土地肥美,人物丰饶。五穀尽登,百果繁熟,夜闻锺声,遍满世界。土饶异花,冬夏相接,道俗采之,上佛供养。
  国王见宋云云大魏使来,膜拜受诏书。闻太后崇奉佛法,即面东合掌,遥心顶礼。遣解魏语人问宋云曰:"卿是日出人也?"宋云答曰:"我国东界有大海水,日出其中,实如来旨。"王又问曰:"彼国出圣人否?"宋云具说周、孔、庄、老之德;次序蓬莱山上银阙金堂,神仙圣人并在其上;说管辂善卜,华陀治病,左慈方术;如此之事,分别说之。王曰:"若如卿言,即是佛国。我当命终,愿生彼国。"
  宋云於是与惠生出城外,寻如来教迹。水东有佛晒衣处。初如来在乌场国行化,龙王瞋怒,兴大风雨,佛僧迦梨表里通湿。雨止,佛在石下东面而坐,晒袈裟。年岁虽久,彪炳若新,非直条缝明见,至於细缕亦彰。乍往观之,如似未彻,假令刮削,其文转明。佛坐处及晒衣所,并有塔记。
  水西有池,龙王居之池边有一寺,五十馀僧。龙王每作神变,国王祈请,以金玉珍宝投之池中,在后涌出,令僧取之。此寺衣食,待龙而济,世人名曰龙王寺。
  王城北八十里,有如来履石之迹,起塔笼之。履石之处,若水践泥,量之不定,或长或短。今立寺,可七十馀僧。塔南二十步,有泉石。佛本清净,嚼杨枝,植地即生,今成大树,胡名曰婆楼。
  城北有陀罗寺,佛事最多。浮图高大,僧房逼侧,周匝金像六千躯。王年常大会,皆在此寺。国内沙门,咸来云集。宋云惠生见彼比丘戒行精苦,观其风范,特加恭敬。遂舍奴婢二人,以供洒扫。
  去王城东南,山行八日,至如来苦行投身饿虎之处。高山巃嵸,危岫入云。嘉木灵芝,丛生其上。林泉婉丽,花彩曜目。宋云与惠生割舍行资,於山顶造浮图一所,刻石隶书,铭魏功德。山有收骨寺,三百馀僧。王城南一百馀里,有如来昔作摩休国剥皮为纸,拆骨为笔处,阿育王起塔笼之,举高十丈。拆骨之处,髓流著石,观其脂色,肥腻若新。王城西南五百里,有善持山,甘泉美果,见於经记。山谷和暖,草木冬青。当时太簇御辰,温炽已扇,鸟鸣春树,蝶舞花丛。宋云远在绝域,因瞩此芳景,归怀之思,独轸中肠,遂动旧疹,缠绵经月,得婆罗门咒,然后平善。
  山顶东南,有太子石室,一口两房。太子室前十步,有大方石。云太子常坐其上,阿育王起塔记之。塔南一里,有太子草庵处。去塔一里,东北下山五十步,有太子男女绕树不去,婆罗门以杖鞭之流血洒地处,其树犹存。洒血之地,今为泉水。室西三里,天帝释化为师子,当路蹲坐,遮嫚<女氐>之处。石上毛尾爪迹,今悉炳然。阿周陀窟及闪子供养盲父母处,皆有塔记。
  山中有昔五百罗汉床,南北两行相向坐处,其次第相对。有大寺,僧徒二百人。太子所食泉水北有寺,恒以驴数头运粮上山,无人驱逐,自然往还。寅发午至,每及中餐。此是护塔神湿婆仙使之然。
  此寺昔日有沙弥,常除灰,因入神定。维那輓之,不觉皮连骨离,湿婆仙代沙弥除灰处。国王与湿婆仙立庙,图其形像,以金傅之。
  隔山岭有婆奸寺,夜叉所造,僧徒八十人。云罗汉夜叉常来供养,洒扫取薪,凡俗比丘,不得在寺。大魏沙门道荣至此礼拜而去,不敢留停。
  至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罗国。土地亦与乌场国相似,本名业波罗国,为<喝欠>哒所灭,遂立敕勤为王。治国以来,已经二世。立性凶暴,多行杀戮,不信佛法,好祀鬼神。国中人民,悉是婆罗门种,崇奉佛教,好读经典,忽得此王,深非情愿。自恃勇力,与罽宾争境,连兵战斗,已历三年。王有斗象七百头,一负十人,手持刀楂,象鼻缚刀,与敌相击。王常停境上,终日不归,师老民劳,百姓嗟怨。
  宋云诣军,通诏书。王凶慢无礼,坐受诏书。宋云见其远夷不可制,任其倨傲,莫能责之。王遣传事谓宋云曰:"卿涉诸国,经过险路,得无劳苦也?"宋云答曰:"我皇帝深味大乘,远求经典,道路虽险,未敢言疲。大王亲总三军,远临边境,寒暑骤移,不无顿弊?"王答曰:"不能降服小国,愧卿此问。"宋云初谓王是夷人,不可以礼责,任其坐受诏书,及亲往复,乃有人情。遂责之曰:"山有高下,水有大小,人处世间,亦有尊卑。<喝欠>哒、乌场王并拜受诏书,大王何独不拜?"王答曰:"我见魏主则拜,得书坐读,有何可怪?世人得父母书,犹自坐读。大魏如我父母,我一坐读书,於理无失。"云无以屈之。遂将云至一寺,供给甚薄。时跋提国送狮子儿两头与乾陀罗王,云等见之,观其意气雄猛,中国所画,莫参其仪。
  於是西行五日,至如来舍头施人处。亦有塔寺,二十馀僧。复西行三日,至辛头大河。河西岸上,有如来作摩竭大鱼,从河而出。十二年中以肉济人处。起塔为记,石上犹有鱼鳞纹。
  复西行十三日,至佛沙伏城。川原沃壤,城郭端直,民户殷多,林泉茂盛。土饶珍宝,风俗淳善。其城内外,凡有古寺,名僧德众,道行高奇。城北一里有白象宫。寺内佛事,皆是石像,装严极丽,头数甚多,通身金箔,眩耀人目。寺前有系白象树,此寺之兴,实由兹焉。花叶似枣,季冬始熟。父老传云,此树灭,佛法亦灭。寺内图太子夫妻以男女乞婆罗门像,胡人见之,莫不悲泣。
  复西行一日,至如来挑眼施人处。亦有塔寺,寺石上有伽叶佛迹。
  复西行一日,乘船渡一深水,三百馀步。复西南行六十里,至乾陀罗城。东南七里,有雀离浮图。
  《道荣传》云:城东四里。
  推其本缘,乃是如来在世之时,与弟子游化此土,指城东曰:"我入涅槃后二百年,有国王名迦尼色迦在此处起浮图。"佛入涅槃后二百年,果有国王字迦尼色迦出游城东,见四童子累牛粪为塔,可高三尺,俄然即失。
  《道荣传》云:童子在虚空中向王说偈。
  王怪此童子,即作塔笼之。粪塔渐高,挺出於外,去地四百尺然后止。王始更广塔基三百馀步。
  《道荣传》云:"三百九十步。"
  从此构木,始得齐等。
  《道荣传》云:其高三丈。悉用文石为阶砌栌栱,上构众木,凡十三级。
  上有铁柱,高三百尺,金槃十三重,合去地七百尺。
  《道荣传》云:铁柱八十八尺,八十围,金盘十五重,去地六十三丈二尺。
  施功既讫,粪塔如初,在大塔南三步。时有婆罗门不信是粪,以手探看,遂作一孔。年岁虽久,粪犹不烂,以香泥填孔,不可充满。今有天宫笼盖之。
  雀离浮图自作以来,三经天火所烧,国王脩之,还复如故。父老云:此浮图天火七烧,佛法当灭。
  《道荣传》云:王修浮图,木工既讫,犹有铁柱,无有能上者。王於四角起大高楼,多置金银及诸宝物,王与夫人及诸王子悉在上烧香散花,至心精神,然后辘轳绞索,一举便到。故胡人皆云四天王助之。若其不尔,实非人力所能举。
  塔内佛事,悉是金玉,千变万化,难得而称。旭日始开,则金盘晃朗,微风渐发,则宝铎和鸣,西域浮图,最为第一。
  此塔初成,用真珠为罗网覆於其上。于后数年,王乃思量,此珠网价值万金,我崩之后,恐人侵夺;复虑大塔破坏,无人修补,即解珠网,以铜镬盛之,在塔西北一百步掘地埋之。上种树,树名菩提,枝条四布,密叶蔽天。树下四面坐像,各高丈五,恒有四龙典掌此珠。若兴心欲取,则有祸变。刻石为铭,嘱语将来,若此塔坏,劳烦后贤出珠修治。
  雀离浮图南五十步,有一石塔,其形正圆,高二丈,甚有神变,能与世人表吉凶。触之,若吉者,金铃鸣应;若凶者,假令人摇撼,亦不肯鸣。惠生既在远国,恐不吉反,遂礼神塔,乞求一验。於是以指触之,铃即鸣应。得此验,用慰私心,后果得吉反。
  惠生初发京师之日,皇太后敕付五色百尺幡千口,锦香袋五百枚,王公卿士幡二千口。惠生从于阗至乾陀罗,所有佛事处,悉皆流布,至此顿尽。惟留太后百尺幡一口,拟奉尸毗王塔。宋云以奴婢二人奉雀离浮图,永充洒扫。惠生遂减割行资,妙简良匠,以铜摹写雀离浮图仪一躯,及释迦四塔变。
  於是西北行七日,渡一大水,至如来为尸毗王救鸽之处,亦起塔寺。昔尸毗王仓库为火所烧,其中粳米燋然,至今犹在。若服一粒,永无疟患。彼国人民须禁日取之。
  《道荣传》云:至那迦罗阿国,有佛顶骨,方圆四寸,黄白色,下有孔,受人手指,<门众包围结构>然似仰蜂窠。至耆贺滥寺,有佛袈裟十三条,以尺量之,或短或长。复有佛锡杖,长丈七,以水筩盛之,金箔其上。此杖轻重不定,值有重时,百人不举,值有轻时,二人胜之。那竭城中有佛牙佛发,并作宝函盛之,朝夕供养。至瞿波罗窟,见佛影。入山窟,去十五步,四面向户遥望,则众相炳然;近看瞑然不见。以手摩之,唯有石壁。渐渐卻行,始见其相。容颜挺特,世所希有。窟前有方石,石上有佛迹。窟西南百步,有佛浣衣处。窟北一里,有目连窟。窟北有山,山下有六佛手作浮图,高十丈。云此浮图陷入地,佛法当灭。并为七塔,七塔南石铭,云如来手书,胡字分明,於今可识焉。
  惠生在乌场国二年,西胡风俗,大同小异,不能具录。至正光三年二月始还天阙。
  衒之按惠生《行纪》事多不尽录,今依《道荣传》、《宋云家纪》,故并载之,以备缺文。
  京师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户十万九千馀。庙社宫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里开四门,门置里正二人,吏四人,门士八人,合有二百二十里。寺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天平元年迁都邺城,洛阳馀寺四百二十一所。北芒山上有冯王寺、齐献武王寺。京东石关有元领军寺、刘长秋寺。嵩高中有闲居寺、栖禅寺、嵩阳寺、道场寺。上有中顶寺,东有升道寺。京南关口有石窟寺、灵岩寺。京西瀍涧有白马寺、照乐寺。如此之寺,既郭外,不在数限,亦详载之。
 
  引用書目
  洛陽伽蓝記集證 清吴若準 清道光十三年刻本
  洛陽伽蓝記钩沈 唐晏 龍谿精舍叢書本
  洛陽伽蓝記合校本 張宗祥 商務印書館印本
  水經注 北魏酈道元 清王先謙合校本
  元和郡縣志 唐李吉甫 岱南阁叢書本
  諸道山河地名要略 唐韋澳 呜沙石室古佚書本
  太平寰宇記 宋樂史 江寧局本
  通鑑地理通释 宋王應麟 玉海本
  元河南志 出宋敏求河南志 藕香零拾本
  清嘉慶洛陽縣志 嘉慶十八年陸繼輅魏襄纂 寫印本
  讀史方舆紀要 清顧祖禹 廣州刻本
  十三經注疏 清阮元刻本
  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 唐陸璣 古經解彙函本
  尚書大傳定本 清陳壽祺校注 四部叢刊本
  白虎通議 漢班固 四部叢刊本
  廿四史 同文書局本
  國語 吴韋昭注 四部叢刊本
  戟国策 漢高誘注 士禮居叢書本
  資治通鑑 宋司馬光 清胡克家刻本
  通典 唐杜佑 商務印書館印本
  文献通考 宋馬端臨 商務印書館印本
  職源撮要 宋王益之 適園叢書本
  廿二史劄記 清趙翼 史學叢書本
  金石錄 宋趙明誠 清朱記榮刻金石叢書本
  金石萃編 清王昶 原刻本
  中州金石記 清畢沅 經訓堂叢書本
  八瓊室金石文字補正 陸宗祥 原刻本
  歷代石經考 張國淦 排印本
  河南金石志圖正編第一集 關百益 河南博物館印本
  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释 趙萬里 科學出版社印本
  楚辭 漢王逸注 重刊汲古閣本
  文選 唐李善注 清胡克家刻本
  古文苑 宋章樵注 四部叢刊本
  續古文苑 清孫星衍辑 平津館叢書本
  全北魏文 清嚴可均辑
  全北齊文 清嚴可均辑
  老子道德經 晋王弼注 四部叢刊木
  莊子補正 劉文典 商務印書館印本
  荀子集解 清王先谦 思賢講舍本
  管子 四部叢刊本
  吕氏春秋 經訓堂叢書本
  新書 漢贾誼 抱經堂叢書本
  法言 漠揚雄 四部叢刊本
  凤俗通義 漢應劭 四部叢刊本
  漢官儀 漢應劭 平津館叢書本
  山海經 晋郭璞注 四部叢刊本
  穆天子傳 晋郭璞注 四部叢刊本
  抱朴子 晋葛洪 平津館叢書本
  西京雜記 晋葛洪 學津討原本
  世税新語 宋劉羲慶 四部叢刊本
  齊民要術 北魏贾思勰 四部叢刊本
  颜氏家訓 北齊顏之推 抱經堂叢書本
  述異記 梁任昉 漢魏叢書本
  列仙傳 清王圓照 郝氏遗書本
  酉陽雜俎 唐段成式 四都叢刊本
  荆楚歲時記 梁宗懍 漢魏叢書木
  演繁露 宋程大昌 學津討原本
  玉燭寶典 隋杜臺卿 古逸叢書本
  藝文類聚 唐歐陽洵 明刻本
  太平御覽 宋李昉等 四部叢刊本
  太平廣記 宋李昉等 影印明本
  事類赋 宋吴淑 明刻本
  紺珠集 宋朱勝非 四库全書本
  類說 宋曾慥 四库全書本
  營造法式 宋李誡 影宋刻本
  弘明集 梁僧祐 大正藏卷五十二
  廣弘明集 唐道宣 大正藏卷五十二
  高僧傳 梁慧皎 大正藏卷五十
  續高僧傳 唐道宣 大正藏卷五十
  释氏疑年錄 陳垣 木刻本
  歷代三寶記 隋费長房 大正藏卷四十九
  大唐内典錄 唐道宣 大正藏卷五十五
  開元释教錄 唐智勝 大正藏卷五十五
  諸經要集 唐道世 大正藏卷五十四
  法苑珠林 唐李儼 大正藏卷五十三
  破邪論 唐释法琳 大正藏卷五十二
  辩正論 唐释法琳 大正藏卷五十二
  释門自鏡錄 唐懷信 大正藏卷五十一
  北山錄 唐神清 大正藏卷五士二
  法門名義集 唐李师政 大正藏卷五十四
  南海寄歸内法傅 唐義淨 大正藏卷五十四
  大宋僧史略 宋贊寧 大正藏卷五十四
  释氏要覽 宋道誠 大正藏卷五十四
  一切經音義 唐玄應 日本影印古钞本
  一切經音義 唐慧琳 狮谷白莲社木
  華嚴經音義 唐慧苑 清臧庸刻本
  翻梵語 失名 大正藏卷五十四
  優陂夷墮舍迦經 失譯名 大正藏卷一
  大般涅槃經 晋法顯譯 大正藏卷一
  修行本起經 後漢竺大力共康孟祥譯 大正藏卷三
  六度集經 吴康僧會譯 大正藏卷三
  菩薩本緣經 吴支謙譯 大正藏卷三
  佛說菩薩本行經 失譯名 大正藏卷三
  太子瑞應本起經 吴支謙譯 大正藏卷三
  慧上菩薩問大善經 晉竺法護譯 大正藏卷十二
  佛說普曜經 晋竺法護譯 大正藏卷三
  佛說月光菩薩經 宋法賢譯 大正藏卷三
  菩薩投身飴餓虎起塔因緣經 北凉高昌沙門法盛譯 大正藏卷三
  太子须大<奴手上下結搆>經 西秦聖坚譯 大正藏卷三
  佛說睒子經 西秦聖坚譯 大正藏卷三
  方廣大莊嚴經 唐地婆訶羅譯 大正藏卷三
  賢愚經 後魏慧覺等譯 大正藏卷四
  妙法蓮花經 後秦鳩摩羅什譯 大正藏卷九
  大智度論 後秦鳩摩羅什譯 大正藏卷二十五
  释迦譜 梁僧佑 大正藏卷五十
  释迦氏譜 唐道宣 大正藏卷五十
  法顯行傳 學津討原本
  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記 大正藏卷五十一
  大唐西域記 唐玄奘 四部叢刊本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傳 唐慧立本、彦悰箋 大正藏卷五十
  慧超往五天竺傳 新羅慧超 大正藏卷五士
  悟空入竺記 唐圆照 大正藏卷五十一
  释迦方志 唐道宣 大正藏卷五十一
随喜 随喜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上一篇:上座部佛教概况
下一篇:前言

热门点击
  1. 禅宗“灯录”和“语录”
  2. 上座部佛教概况
  3. 斯里兰卡佛教
  4. 宋代佛教的融合思潮
  5. 洛阳伽蓝记
  6. 佛教的历史与演变
  7. 派系、教义与经典
  8. 僧伽制度、佛事仪式与节日
  9. 文化艺术
  10. 东南亚佛教(老挝、柬埔寨、泰国、缅甸、印度
中国•常熟 兴福禅寺 地址:江苏省常熟市寺路街148号 苏ICP备14022119号-1
Tel: 0512-52844489 Fax: 0512-52859227 E-mail: csxingfutemple@qq.com
   技术支持:佛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