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此后向信众说,让我移西方净土在诸位面前,请大家看一看。他说:
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佛即是众生;自性悟,众生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是释迦,平直即是弥勒。人我即是须弥,邪心即是海水,烦恼即是波浪,毒心即是恶龙,尘劳即是鱼鳖,虚妄即是鬼神,三毒即是地狱,愚痴即是畜生,十善即是天堂。无人我,须弥自倒;除邪心,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除,鱼龙绝。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施大智慧光明,照耀六门清净,照破六欲诸天下,照三毒若除,地狱一时消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5]
在慧能绘影绘声的讲述中,一切外在的须弥山、深海、恶龙、鱼鳖、鬼神、地狱、畜生等,都不过是自身各种情欲烦恼、妄见恶念变现出来的,而修持十善、慈悲、喜舍、净心、正直、则意味着就是人们称羡的天堂,就是菩萨、佛。如果人们能够自我净化心灵,做到灭除情欲烦恼和各种邪见,便可使清净自性显现,实现人间净土,所谓“地狱一时消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慧能的禅法思想中,已蕴含着人间佛教和人间净土的内容。
三、“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以净心和行善止恶为中心
无论古今,佛教的出家四众(比丘、比丘尼、沙弥、沙弥尼)与在家男女居士相比总是少数,此外还有数量很大的虽未受戒做居士但却接近乃至信仰佛教的民众。慧能在传法中告诉信众,若要修行,未必非要出家在寺不可,在家也是可以的。他说:“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东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恶。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韶州刺史韦璩立即问:“在家如何修行?愿为教授。”慧能随即口诵《无相颂》,说如果照此颂的意思修行,便像与他相处一样,“若不依此修,剃发出家,于道何益!”《无相颂》说: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出火,淤泥定生红莲。
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
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宗宝本《六祖坛经》)[6]
其中讲的几乎全是与社会公德一致的佛教道德的理念和行为规范,如心平、孝养父母、上下相怜、尊卑和睦、忍让、听逆耳忠言、勇于改过而不护短等。做到这些,不仅是普通在家民众的道德要求,也是佛教信徒修行必须做到的。当然,作为禅宗信众,还有更高的目标,即觉悟自性而成佛。这就是慧能说的“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见取自性,直成佛道”。
四、慧能伦理思想的现代意义
慧能的禅法思想主要有三点:一是强调众生皆有佛性,可通过自修和“识心见性”达到顿悟,说“佛是自性作,莫向向外求”,“一悟即至佛地” ;二是以“无念为宗”——寄坐禅于自然无为和日常生活之中;三是强调在日常修行和生活中必须遵循五戒、十善等佛教伦理,通过行善止恶,利益群生和克制贪瞋痴来净化心灵,以便将掩蔽自性的“妄念浮云”清除,使清净自性显现。前三点是为了达到解脱成佛的至高目标,后一点是为了达到道德圆满,成就完善人格。对广大信众来说,后一点是学佛和一切修行的基础;从逻辑上说,只有造就完善的人格,才有可能进而体悟真如实相而解脱成佛。
慧能的这种思想,实际上为中国禅宗历代著名禅师继承。他们适应中国以儒家为正统的社会环境,将儒家和广大民众熟悉的道德理念和规范,如仁义礼智信及忠君、孝亲、敬老、济贫等等,与佛教的道德思想相结合,一起纳入道德的善的范畴,从而促进了儒、佛思想的会通,既扩大了佛教道德的内涵,也促进了中华民族传统伦理思想的充实和发展。
慧能的这种思想,体现着中国佛教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蕴含着近现代中国佛教界提倡的人间佛教的因素。近现代中国高僧太虚(1889—1947)主张佛教必须契理契机,适应时代进行革新,最早倡导人生佛教或人间佛教,对中国近现代佛教转型和发展影响极大。他主张佛教必须重视人生、贴近人生,以改善人生和完善自我为基础,然后才实践更高级的佛法,通过体悟真如实相而达到解脱成佛。1938年他作偈述怀:“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佛即成,是名真现实”,表明他是倡导和推广从完成人格到最后成佛的人生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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