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丑,愁见起来还漏逗。裙子褊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裩无腰,袴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比望修行利济人,谁知变作不唧溜。[34]
“鸡鸣丑”,是指凌晨1至3点时刻,此时鸡叫头遍,拂晓即将来临,人们都要准备起床了,特别是作为修行人不能贪睡,该起床打坐了。可是村僧何得于此时生“愁见”,且还“漏逗”? “愁见”,即是发愁之意;“漏逗”,本指间隙、逗留,在此指起床时拖拖拉拉不爽快。村僧为什么于要起床时发愁还拖拖拉拉不爽快呢?原因是“裙子褊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古人着衣男女都是内裤外裙;褊衫,在此指单褂上衣。村僧临起床时一看自己的身上破布烂衫,穿在裤子外面的裙子及便衫上衣根本就没有,只有一件的袈裟,也破的只看出点形样,甚至“裩无腰、袴无口”,裩者,裈也,即裤也。袴者,套裤也。裤子的腰已经没有了,套裤的口也没有。可见村僧无论是上衣还是下衣都破烂不堪,穷得衣不遮体。“头上青灰三五斗”,是夸大比喻从来没有洗过头脸,这大概是因为北地苦寒,非旬月难以沐浴。村僧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破衣烂衫、灰头土脸。“比望修行利济人,谁知变作不唧溜。”原本发愿修行得道去利益众生,想不到如今因为穷困潦倒,显得如此不机灵的呆傻样。“唧溜”者,机灵且秀丽也,是湖南、湖北一带的方言,“不唧溜”,就是不机灵的呆板样子。
平旦寅,荒村破院实难论。解斋粥米全无粒,空对闲窗与隙尘。唯雀噪,勿人亲,独坐时闻落叶频。谁道出家憎爱断?思量不觉泪沾巾。[35]
村僧穷得连穿衣都成问题,吃饭的问题就更难解决了。“平旦寅”,太阳露出地平线之前,天刚蒙蒙亮的一段时候称“平旦”,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黎明之时。用地支表示这个时段则
为寅时,即每天清晨的3—5时。天刚放亮,村僧看到眼前荒芜的村庄和自己住的破旧的院落,心中感到凄凉。丛林制,寅时当上殿做功课,火房此时亦应做斋粥。村僧此时却愁下锅之“粥米全无(一)粒”,于断炊之时,无可奈何,只能“空对闲窗与隙尘”,只好空对着一扇坏了的窗子坐下,看那窗的缝隙间射进的光线中飘浮的微尘。平旦之时,雀噪鸣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却见不到一个人来,只好独然静坐,频频听到那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如此境遇,即使是出家了本应断除或憎或爱、或悲或喜之心,可是在这种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饥寒交迫之下,又怎能让人不禁然生起“憎爱”酸楚之心呢?故思量起来,想想出家修道是如此的不容易,“不觉泪沾巾”。
日出卯,清静却翻为烦恼。有为功德被尘幔,无限田地未曾扫。攒眉(皱眉,表示不愉快)多,称心少,叵耐东村黑黄老,供利不曾将得来,放驴吃我堂前草。[36]
“日出卯”,是指太阳升出地平线之时,这个时段指每天清早的5—7时。此时,旭日东升,光耀大地,给人以勃勃生机之感。而村僧“清静却翻为烦恼”,原本清净的心却转而为烦恼,是烦恼什么?果然,所见所闻,益增烦恼。尘世间的人不但有为功德不肯做,犹如被尘埃所覆所埋,无为的真心实性理地的尘埃更不懂得去勤勤拂拭打扫。如此既不修有为功德,也不修无为无漏功德,所以世间的人所作所为总让人“攒眉多,称心少”,如东村那又黑又黄的老汉,不但对寺庙没有一点利益供养,还放驴入寺吃庙堂门前的青草,这样的行径让人如何不皱眉?如何可称心?
食时辰,烟火徒劳望四邻。馒头dui子(煎饼)前年别,今日思量空咽津。持念少,嗟叹频,一百家中无善人,来者祇道觅茶吃,不得茶噇(吃)去又嗔。[37]
“食时辰”,是古人“朝食”(吃早饭)之时,即每天的7—9时。以地支命名,称之为辰时。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可是因为自己的庙里是“粥米全无(一)粒”早就断炊,所以只能空望四邻。那啃馒头、吃煎饼的香滋味,还是前年的记忆,今日偶然想起来只能让人空咽口水。
由于断炊绝粮,腹里空空,饥饿难耐,打不起精神“持念”,“嗟叹”之声倒是不由自主频频而来。村里百户人家就找不出一户积善之人肯来庙里布施供养的,也有三不时来到庙里,但只是来讨茶喝。村僧穷的无茶水招待,他们不得茶吃反而恼怒于人,如此这般怎么不让人转清净为烦恼呢?也由此可见,赵州是个大胆率性的人,他对当时人们不信仰佛教,道德素质缺欠敢于大胆揭露与表显,令人震撼,且言语中又充满了幽默诙谐。
3/1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