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赵州《十二时歌》所体现之思想意涵与社会佛教现状
通过以上对赵州《十二时歌》之解析来看,《十二时歌》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体现了赵州在生活中体验禅,将禅与生活打成一片,生活即是禅,禅即是生活的基本禅法精神。赵州《十二时歌》也如实的折射出当时的社会现状与佛教现状,值得我们深思与探讨。
(一)赵州《十二时歌》所体现之思想意涵——生活禅
赵州《十二时歌》以一位住在荒村破庙的村僧一天十二时的生活为背景,形象的向我们展示了所谓修行,要在生活中体验禅,生活中的困惑和烦恼,这恰恰是修行用功的最好时候,“烦恼即菩提”,历境练心,离开了生活的苦难、烦恼等而修行,又哪里去寻找菩提呢?
《十二时歌》中的村僧虽“鸡鸣丑”时就因“裙子褊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裩无腰、袴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之衣不遮体、灰头土脸而发愁;“平旦寅”因“粥米全无(一)粒”,只能“空对闲窗与隙尘”的无奈,在这种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饥寒交迫以及“唯雀噪,勿人亲,独坐时闻落叶频”的孤独凄冷之下,又不禁然生起“憎爱”酸楚之心甚至还 “不觉泪沾巾”;在“日出卯”,因看到尘世间的人“有为功德被尘幔,无限田地未曾扫”,“东村黑黄老,供利不曾将得来,放驴吃我堂前草”,而原本清净的心却翻为烦恼;“食时辰”,到了吃早饭的时间,饭食还无着落,腹里空空,饥饿难耐,故“持念少,嗟叹频”,还感慨“一百家中无善人”,“来者祇道觅茶吃,不得茶噇去又嗔”,还有那“胡张三、黑李四,恭敬不曾生些子,适来忽尔到门头,唯道借茶兼借纸。” 村僧想到自己“无端被请作村僧”,却遭受“屈辱饥凄”的折磨痛苦而“受欲死”。尽管在衣食生活上饱受艰辛贫乏,甚至在精神上也倍受凄冷孤寂与村人的欺凌,但村僧却能随遇而安,乐观豁达,好不容易“行却南家到北家”讨到一顿“苦沙盐,大麦醋,蜀黍(高粱)米饭虀莴苣”的粗粮淡饭,一瞬间便“曾闻一饱忘百饥,今日老僧身便是。不习禅,不论义,铺个破席日里睡。想料上方兜率天,也无知此日炙背”。也尽管当时的人们来破庙烧香拜佛,只是为了希求更大的满足现实生活所需之有为功德的回报“油麻茶,实是珍,金刚不用苦张筋,愿我来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村僧并没有厌倦嫌弃他们,他一直都有“比望修行利济人”的心愿,所以象那“刘维那,赵五戒”,口头还懂得说善的人,村僧还是将自己的法财全施与他们,以致于“山僧囊罄空”。村僧更是希望能遇到谈佛论道如高山流水一样的知音,可见他的心并没有因生活的困苦、乡人的欺凌而真的动摇,还是兹兹在道上,由此他指责往来与镇上“历寺沙弥”不知真参实学,故“出格言,不到口”,由此“枉续牟尼子孙后”。在“黄昏戌,独坐一间空暗室。阳焰灯光永不逢,眼前纯是金州漆”,如此孤寂漆黑的晚上,当“钟不闻”时,村僧不禁有“虚度日”的难过和无奈,这都说明村僧还是很安贫乐道的。
在历经“愁见”、“憎爱”、“烦恼”、“屈辱饥凄”甚至“凭何更得有心情?思量念个波罗蜜”的无奈之后,村僧依然还是不忘道,能安贫守道。如是历境练心,在艰苦的生活中忍耐了物质上的困苦、清贫,在精神上克服了欺辱、凄凉、孤寂,这即生活中物质和精神上的烦恼,当下不就是菩提了吗?所以,到最后村僧很自诩的认为能“向里唯愁卧去时,勿个衣裳著甚盖?”“土榻床,破芦(fei),老榆木枕全无被。尊像不烧安息香,灰里唯闻牛粪气。”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依然随遇而安,安贫乐道,乐观豁达,逍遥自在,由此“思量天下出家人,似我住持能有几?”的确是没有几个人,因为大多数的人是离开生活而修行,将禅修仅仅局限于禅堂蒲团上,这样的修行未免狭小了,也不符合禅宗“行、住、坐、卧皆是禅”,“运水搬柴皆是道”的修行原则。六祖慧能曾说:“法元在世间,于世出世间,勿离世间上,外求出世间”。[48]他将佛法融化于世间,所以他提倡无念、定慧不二、一行三昧等融禅与生活的禅法,认为成佛悟道就在日常行为日用当中,而不必端身正坐、看心、看净了。慧能这一思想对后代影响很大,马祖道一提出“平常心是道”,[49]并常开示众人:“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50]又说:“本有今有不假修道坐禅,不修不坐,即是如来清净禅。” 黄檗希运也说“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51]临济义玄更是说:“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饭,困来即卧。”[52]赵州之《十二时歌》不也就是同样如此以活泼泼的生活告诉人们,禅离不开生活,生活即是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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