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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入酉,除却荒凉更何守。云水高流定委无,历寺沙弥镇常有。出格言,不到口,枉续牟尼子孙后。一条拄杖粗楋藜,不但登山兼打狗。[42]
“日入酉”,“日入”即为太阳落山,夕阳西下的时候。古人用地支称这一时段为酉时,指每日的17—19时。日头快下山了,倦鸟归巢,人们也结束一天的劳作回家了,大地一片沉寂,此时村僧,也唯形影相吊,那村、那人、那景此时除了显得一片荒凉、空寂之外,别无所有。修行人理应经常和同参道友们讨论佛法,但那些可以如高山流水一样谈佛论道的知音确实难觅难找,而来来往往于镇上寺庙的普通沙弥倒是很多,这里的沙弥也可以是指初到外参学的修行人。因为他们或许才初学初参,故对佛言祖语之“格言”尚不熟练于口,或问或答,节节巴巴,常不在道上,不在理上,如此真是枉为释迦牟尼佛之子孙。“一条拄杖粗楋藜,不但登山兼打狗”,“楋藜”,“楋”:古书上说的一种树;“藜”: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嫩叶可吃,茎可以做拐杖,所以“楋藜”,就是指拐杖﹑禅杖,乃古时行脚僧随身之物。此拐杖确是“不但”能“登山”还“兼打狗”。这大概是村僧因没遇到可以论道的人,因此一个人拄着拐杖,在自己所住的乡村小庙四处走走看看能否遇到可以和自己论道的人。随身所带的这个拐杖不但便于登山,也便于打狗。可见,他为了访到可以论道的人,是不辞辛苦。
黄昏戌,独坐一间空暗室。阳焰灯光永不逢,眼前纯是金州漆。钟不闻,虚度日,唯闻老鼠闹啾唧。凭何更得有心情?思量念个波罗蜜。[43]
“黄昏戌”,指太阳落去,天色欲黑而未黑之时,用地支表示为戌时,即19一21时。黄昏时分天渐渐黑下来了,村僧“独坐一间空暗室”。在这间房子里白天照不进阳光,天黑又无油灯照明,眼前只是一片如金州漆一样的漆黑。“金州漆”,金州今陕西安康,唐时以产漆著名,现在安康市的油漆也还挺有名的。破落的乡村小庙听不到警醒僧人精进修行的钟声,“钟”,自佛教传入后,就成为中国寺院中的重要法器。“钟”对于修道,有大功德,《敕修百丈清规》卷八〈法器章〉云︰“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44]《诸经要集》卷二十〈鸣钟缘第九〉中说:“洪钟震响觉群生,声遍十方无量土。”[45]破落的乡村小庙听不到钟声,只有荒凉和冷寂,村僧觉得自己每天似乎在昏昏虚度。“钟”不闻,只有老鼠在到处闹腾的啾唧声。此情此景,还有什么心情“思量念个波罗蜜”!
入定亥,门前明月谁人爱?向里唯愁卧去时,勿个衣裳著甚盖?刘维那,赵五戒,口头说善甚奇怪。任你山僧囊罄(用尽)空,问着都缘总不会。[46]
“人定亥”,意为夜已很深,人们停止活动、安歇睡眠的时候。它是一昼夜中十二时的最末一个时辰,指当夜的21—23时,以地支命名为亥时。人定之时,人们都已经安然熟睡进入梦乡。此时门前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但也无人有兴趣想要去欣赏关爱它。村僧也想要躺下来睡觉,但是却很发愁,因为穷得不但无被,自己衣不遮体也无法当被盖在身上。回想到白天遇到的那刘维那和赵五戒,亦知说“善”,好象略懂一点佛法,但让村僧感到很奇怪,因为任凭村僧将法财全施与他们,以致“囊”袋“罄空”用尽,但他们俱云“不会”,还是不懂到底何谓真正的佛法。可见,村僧对如何是道,如何是佛法应该是有一定见地的人,他非真平庸之辈,前些时辰的“愁”、“悲”、“烦”、“凄”只是装疯卖傻,要不怎么会有“云水高流定委无,历寺沙弥镇常有。出格言,不到口,枉续牟尼子孙后”的感叹呢。
半夜子,心境何曾得暂止?思量天下出家人,似我住持能有几?土榻床,破芦(fei竹席),老榆木枕全无被。尊像不烧安息香,灰里唯闻牛粪气。[47]
“半夜子”,指的是半夜11点至凌晨1点时刻,这个时段用地支命名,称作子时。到了半夜,该止息一切心理活动安然的进入梦乡,可是这颗心又何曾真的得到暂时的息止呢?回想自己住在这个荒村破落的小庙里,不知受了多少“屈辱饥凄”。在生活上穷得一塌糊涂,土塌床上除了一张破席子、一个老榆木枕,连盖的被子都没有。北地炕床,以土为之,故名“土榻床”。 庙里也没有香火,佛像前很久也没人来烧安息香,只闻到灰里有一股牛粪味。“安息香”,为一种安息香科植物,能发众香,故能做成用来供奉佛菩萨烧的香,也可以入药。此安息香植物原产于中亚古安息国(位于波斯〔今伊朗〕北方、里海南岸的古王国)、龟兹国、漕国、阿拉伯半岛及伊朗高原,唐宋时因以旧名。尽管生活艰苦,香火冷清,倒也能随遇而安,安贫乐道,乐观豁达,逍遥自在,因此村僧很自诩的认为,“思量天下出家人”,似我这样能清冷住持寺院的有几个?到此可见,赵州实非寻常之辈,其深得禅意的洒脱自在风范体现得淋淋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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